一道發白的刮痕烙在牆壁上,我用手指蹭了下,還有沒掉乾淨的灰塵往下落。這說明這條刮痕是前不久才出現的。
依照這個位置,蹭上刮痕的人當時踉蹌了兩步,撞到牆上,扶著牆邊離開了此處。
他被困有一段時間了,貓頭鷹們卸掉了他身上的小道具和披風,也不會給他食物。為了摧毀他的意誌與精神,迷宮裡能找到的飲用水肯定添加了致.幻劑、迷.藥一類的東西。
現在對於他來說,每踏出一步都是咬牙堅持的結果。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堅持清掃留下的痕跡,我可以沿著這個痕跡追蹤到他的位置。
想到這裡,我振作起精神,跟上沿路的痕跡朝前。
我可以想象到他的模樣,他的每一個動作,他如何在岔路口停頓,依靠僅存的理智選了一條路。
他獨自蹣跚前進,幾次撞到牆壁,手扶在牆上,手甲蹭掉牆皮。
我能聽見來自他靈魂的怒吼聲,狂躁地想要掙脫黑暗。貓頭鷹法庭選擇了針對他最有效的幾種方法之一。
布魯斯·韋恩,他一直克製著自己作為凡人的那麵,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神秘的都市傳說。恐懼來自於不了解、不日常。
蝙蝠俠可以扮演布魯西,但布魯西不能扮演蝙蝠俠。他要確保所有人撕掉那張蝙蝠皮,看到的都是一個陰森、可怖的靈魂。
於是那些想要打倒他的人更渴望摘掉他的麵具,露出一層層偽裝下傷痕累累、憤怒又脆弱的孤兒。
我閉上眼睛,可能這間迷宮內的空氣中混合了迷藥。在這裡待的時間越久,我開始感到大腦一陣陣眩暈,腳下踩的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蓬鬆的棉花。
耳邊隱約傳來聲音,我試圖分辨,是一個人的吼聲。
他不服輸,不認輸,然而有許許多多的人站在高台上看他的笑話。
我看見很多人,他們戴著戴著白色的麵具,像一隻隻披上人皮的貓頭鷹,瞪著溜圓的眼睛將頭上下顛倒來看人。利爪圍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朝跌倒在場地中央的人圍過去。
場中央的人身上沾了血,目測從背後被捅了一刀。沒有那身披風後,他看上去糟糕極了。
難怪我潛入迷宮這麼久都沒人搭理我,原來是有更要緊的重頭戲。
沒有翅膀的蝙蝠,是一隻被貓頭鷹戲耍的老鼠。他總會憑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其過程必定充滿艱難。
從品牌塑造的角度講,布魯斯無疑是成功的。
敵人把他當作跳梁小醜,對手把他當作知己瘋子。民眾把他當作哥譚希望,後輩把他當作引路燈塔。公知把他當作話題素材,警察把他當作聒噪蚱蜢。
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看不見他是布魯斯,連他自己也看不到。
我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我或許、可能、也許能夠把這個人、這個鬥士,拉到我身邊。
這個想法有些過於可笑了,但在當下結合一些小小的法術可行。
我把手按在地麵上,懸戒在指根發熱,世界在我的腦海裡重構、分離,如一層輕飄飄的薄膜飄在軀殼上。隻要我想,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把它折疊起來,像這樣——
鏡像世界展開,以我為中心,迷宮劈裂成兩半,並攏豎起。
所有人都在空中下墜,除了我。
在眾多身影中,我一眼看到兩百一十磅的那個。他徒勞伸手,好像是想要抓住什麼,他很快看到了我這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我在他身下張開傳送門,火星吞沒他的身影,緊接著是我。
鏡像的世界瞬間潰散,我們離開了迷宮,站在我爬上來的水渠前。
布魯斯一步沒站穩,險些栽倒在地,我不會承認我差點反應過度一腳把他踢進水渠裡。
我試圖撐住他,但很遺憾他的體重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我用法術支撐住他的身體,沒時間好好打量他幾眼,趕在入水前用治愈他腰上的創口避免感染。一旦脫離法庭的法術隔絕,我就能打開傳送門直接帶他回家。
布魯斯含含糊糊地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音節,我架住他的肩膀,“沒有事了......我帶你回家。”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力道鬆懈下來,把更多的重量毫不憐香惜玉地放到我肩上。回家這個詞觸動到了他的哪根神經。
我把呼吸器往他嘴裡一塞,帶著他猛地跳進麵前的汙水中。
當然,回家的第一件事還是讓我剪掉頭發。
噢,還有給馬特發額外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