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公子哪裡的話,本就是我要來的。”陸明華掩下心裡的不自在,溫聲輕笑。
她微微側頭,白玉似的耳垂露出,上麵透著淡淡紅暈。
燕元華抬眼,恰好看見,他口中的話頓了一下,移開眼神,朗笑一聲,“陸小姐,不怪罪就好。”
耳邊水聲不止,上午的太陽漸漸升高,清透的日光穿過溪上的樹梢,悄悄落在了陸明華的眉梢眼角。
她眼睫微顫,回轉目光,笑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那片日光便落在了她的頸側,晃得那片白皙的肌膚都好似暈著珠光一般。
燕元華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上麵,驟然失神。
沒聽到他的回答,陸明華便抬眼看去。
燕元華立即回神,說,“正是,我們這邊走吧。”
說著話,他便豁然轉身,身影略有些匆忙般。
隱約覺得有些奇怪,陸明華壓下感覺,緩步跟上。
下山需小心,那等到上山,費的就是力氣了。
陸明華扶著樹枝慢慢跟上,沒多一會兒,就不由細細喘起了氣。
燕元華再次感覺到失策,站在那裡等著,眼見著陸明華抿著嘴,強忍著往上走,一句不吭,滿身倔強,不由無奈。
“陸小姐,可要我幫你一把?”躊躇片刻,他試探著問道。
陸明華立即搖了搖頭。
燕元華隻好放棄。
“左右無事,我準備慢慢走著,多看兩眼著山上風景,元公子先回去吧。”自覺是個拖累,陸明華不願耽擱元公子的時間,想了想後溫聲說。
聞言,燕元華眉微微一皺。
這話若是其他時候說,他說不得就信了,剛陸明華剛剛受了驚嚇,便是他再不了解女子,也知曉她這會兒怕是沒有看風景的心情的。
說到底,還是為了勸他先走。
他眼神頓時複雜,落在陸明華身上。
燕元華不是沒見過妥帖周全的人,可一旦想到這個人是陸明華,想到她那對父母,他就很難不多想。
到底是如何遭遇,才會養成她這樣不願勞煩彆人的習慣?
“我也無事。”心思複雜,他口中的話便簡潔了一些。
心中一動,陸明華想著這位怕是有些不耐了,抬眼看去還想再勸,就見燕元華滿臉笑容,左右看看,一副謹慎小心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我可是刻意躲出來的,家裡老仆太過絮叨,受不了,受不了,隻得出門來透口氣了。”
說著話,他一臉無奈又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他這般作態,陸明華不由失笑。
“元公子身上有傷,合該好好休養,他們也是擔心你。”說著話,她忽然一驚,道,“剛剛元公子為救我入了水,可還好?”
她記得這位元公子似乎傷在身上,若是在腿,那可不能碰水的。
尤其是這山間裡的水,更是寒涼。
“無礙,我傷在肩,隻是平日裡手會失些準頭,彆的倒也無事。”燕元華心中一動,加了後麵那句,算是隱晦的解釋了上次的事。
那件事陸明華本以為自己早已遺忘,可一聽到這句話,她卻驟然想起那日,拂過指尖的粗糲感覺。
她心中頓時一顫。
“原來如此,不過也不可大意,元公子回去,還是找人看過才好,免得受了風寒。”輕輕垂眼,陸明華道。
她這般溫聲細語,關懷體貼,燕元華不自覺的就勾了勾唇角,說了句好。
休息片刻,兩人繼續往上走。
他走在前麵,陸明華偶爾抬頭,或者看到那道高大的背影,或者撞見他回頭細心的看她,她心中,忽然複雜。
曾經也有一個人這樣等她,可後來……
不願再細想,陸明華收斂了神思,專心的跟在燕元華身後。這般一前一後,總算一鼓作氣上去了。
“今日,多謝公子了。”一路回了彆院,臨進大門前,陸明華頓了片刻,對燕元華道。
燕元華眼含笑意,疏朗灑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兩人目光交接,自有一番默契。
回了彆院,李嬤嬤趕緊迎出來,見著幾個丫鬟衣裳都濕了,立即擔憂的看向陸明華,問道這是怎麼了。
陸明華先讓幾個丫鬟下去梳洗換了衣服免得生病,這才簡略的說了剛才的事情。
“小姐下次可不要這麼冒失了。”李嬤嬤心裡有些責怪那位元公子大膽,竟然帶著她家小姐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可看著陸明華舒展的眉眼,卻說不出責怪的話,隻好叮囑了一句。
陸明華自然說好,正要洗漱換了衣裳,就見下人來報,說是隔壁管家送了大夫來,求見她。
她有些不解,叫了人進來。
“見過陸小姐。”趙十一偷眼瞅了眼上麵的陸明華,心裡好奇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自家主子衣裳都濕了,可那幾個暗衛嘴緊的跟蚌殼似的,他隻好忍住心癢。
“趙管家請起,這位大夫是?”陸明華看向那位大夫,比起常年見得老大夫,這位隻是中年,隻是麵無表情,顯得很不好接近。
“我家主子吩咐,說是擔心您受了驚,所以命我帶著大夫過來,為您診個脈。”
陸明華便就怔住了。
隻是受驚而已——
她以前,便是生病,也不曾有人這樣妥帖的準備了大夫。
心中複雜,陸明華一時間竟然難以分清自己的想法,可本就含著笑意的眉眼,卻不知不覺更軟了三分。
“小事而已,哪裡就用勞煩大夫親自來一趟了。”她口中推辭,麵對著這難得的關懷,有些無措。
“反正來都來了,便是無事,診個平安脈也好啊。”趙十一笑嗬嗬的。
他這樣堅持,陸明華抿了抿唇,輕聲道,“那便勞煩趙管家代我謝過你家公子了。”
“不勞煩,不勞煩。”
陸明華笑了笑,伸出手看向大夫,又道,“勞煩大夫了。”
那大夫看著兩人來回推辭,也沒反應,聽了話就上前診脈,神色沉靜,很是認真。
“陸小姐莫要見怪,宋大夫醫術好,就是不愛說話,並非故意怠慢。”趙十一瞅了眼這位大夫,有些無奈,嘴上解釋了一句。
“無礙,本就是我勞煩大夫,哪裡會見怪。”這個管家實在是周到,陸明華忙回了一句。
“是有點受驚,我開一副安神藥就好。”宋大夫收回手,口中卻沒停,而是說,“不過,你常年積鬱在心,若是不能放開心胸,難免會對壽數有礙,平日裡還是少想些煩心事,做些高興事為好。”
這是心病,藥石難醫,他能做的,隻有說句話而已。
趙十一立即就想起了昨晚跟在自家主子後麵偷聽到的話。
這位陸小姐,也是個可憐人,竟有那麼一堆父母,難怪……
陸明華怔了一下,眼神輕垂,道,“多謝大夫提醒。”
宋大夫點了點頭,開了副安神藥,起身走了。
“唉,這人,你等等。”趙十一叫了一句,他連句告辭都沒有,扭頭就走,這像什麼樣子。
“等什麼,你主子還在家等著我呢,也不看看他那是什麼身體,渾身是傷,也敢下水,今晚有的他疼,還不趕緊走。”宋大夫哼了一聲。
“什麼?元公子他?他現在怎麼樣了?”陸明華驚住,失態的站起身。
“陸小姐放寬心,不要聽他的,我家主子都是舊傷,隻是受不得涼,沒事的。”趙十一瞅了眼宋大夫,心裡暗笑算這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說了句好話,口中樂嗬嗬的說。
主子吩咐他不許多話,他可一直記著沒說什麼,說的人可是那個姓宋的。
陸明華皺起了眉,渾身是傷,碰不得水,這……
她心中不由愧疚,若非為了她,元公子哪裡會如此。
“那,那你們快回去吧,莫要耽擱了。”陸明華看一眼宋大夫,忙說,又叫了曉春去送。
“多謝陸小姐體諒,在下這就告辭了。”看著陸明華眼中的擔憂,趙十一拱了拱手道,帶著宋大夫走了。
見著宋大夫提前一步離開,他忙不迭的追上去,口中不忘喊著等等他。
李嬤嬤張羅著人出去煎藥,回來就見趙十一咋咋呼呼的,眼中頓時有些不讚同。
太不穩重了。
“嬤嬤,”陸明華叫了她一聲,憂心的說,“元公子為了救我如水,舊傷複發,據說會疼,可有什麼法子?”
“舊傷?那是治不好的,但是可以緩解,老奴之前聽說過好幾個土方,可以試試。”李嬤嬤聞言也皺起了眉,說了起來。
第一個,就是煎熬了藥,用稍燙的水沐浴浸泡。
陸明華先是一喜,等聽到這裡呼吸又是一頓,不由有些彆扭,還是強忍著聽了下去,而後仔細問過幾句,想了想,才道,“勞煩嬤嬤去備點用的上的要藥材,代我去隔壁看看,再說說這幾個方子,用不用,就讓他們決定吧。”
李嬤嬤點點頭直說應該的,很快就準備妥當去了隔壁。
隔壁屋內,燕元華聽完宋大夫的稟報,眉微皺。
“積鬱在心?”他沒想到竟然能聽到這個回答,忽然就想起了今晨看見的陸明華。
原來終究還是在意的嗎。
“彆想人家小姐了,還是趕緊想想你吧。”宋大夫對著他更沒什麼好臉色,他是皇帝親自指派來的,要是在他的照顧下這位主身體有恙,到時候他就要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