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華陪著進屋,眾人又起身見禮,她忙叫了起,目光劃過,甚至都沒注意到哪個是孫氏,就專心扶著孫氏再上座坐下,然後陪在一旁。
她是真的不在意,那段過往於她而言,幾乎已經回想不起來當時的心境想法,滿心滿眼的都是燕元華和她之間的種種。
她很幸福。
屋內眾人看她這樣細致周到,心下不由感歎,都說瑞王妃運氣好,可這袁氏運氣也不差,當時過繼了弟弟家的女兒,誰不說她接手了個爛攤子,可一轉眼,陸明華成了瑞王妃,連著即將沒落的文安伯府,也就此翻了身。
言笑間,又都忍不住去看坐在席間的孫氏還有她身旁的庶女,心思各異。
宴會熱鬨了半日,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才都告辭離去。
陸明華最早動身,燕元華身上的傷這些年精心養著,卻也隻是好了些,若是吹了冷風,還是要難受,似這樣的冬日,她都很少出門,若是出門,也避開早晚。
她命人去喚燕元華準備一下,跟著動身去了前院。
宴席上,親衛過來低聲說了話,燕元華便就起身告辭。陸成文親自起身去送,一直到了門口。
外麵馬車已經準備好,一行人正告彆間,另一輛馬車遠遠過來,上麵的人見此頓了動作,低聲吩咐車夫停下。
燕元華不經意撇去一眼,便不以為意的收回了視線,微微側身,擋住了陸明華。
馬車上,魏雲台笑意淺淡,放下了車簾,陸明華麵上的笑意仍舊在他麵前回蕩。
她的笑很開心,和十幾年前剛剛成婚時一模一樣,隻是更加自在,也更加鮮活。能看得出來,她這些年,一定過得很好。
馬車動身,燕弘璋翻身上馬,遠遠瞧見那輛標著寧國侯府徽記的馬車眉一揚。雖然自家娘親不在意了,可他在意啊,隻是看著這人就糟心。
正琢磨著鬼主意,他就聽見馬車內自家娘親又開始審問自家父王了,頓時拋了那些心思,開始幸災樂禍的看熱鬨。
“你喝酒了”陸明華柳眉微蹙。
“我就喝了一點,三杯而已。”燕元華訕訕,略有些心虛。
“太醫不是說了,你最近在泡藥浴,不能喝酒。”
下次不會了,不會了。
“沒有下次了,你今晚睡書房去吧。”陸明華有些惱他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輕聲哼道。
明華,燕元華還想哄她。
“叫明華也不管用,我來之前怎麼和你說的,不許喝酒,不許喝酒,你一點兒都沒往心裡去。”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才不——”
陸明華未儘的話被他堵了回去,瞧著眼前人放大後帶著些許祈求的含笑眉眼,她略有些心軟,可還是生氣,忍不住擰起了他腰間的肉。
“疼疼疼,明華。”燕元華苦了臉,軟語看她。
陸明華輕哼一聲,到底鬆了手。
燕元華忍不住的笑,湊過去把人攬在懷裡,愛極了她現在嬉笑怒罵的樣子。
燕弘璋心裡想著活該,想他小時候自家娘親是多溫柔的一個人啊,偏父王總愛逗她,最後娘親也變得凶悍了許多。
不過,這也是件好事他想了想,也笑了。
馬車徐徐前行,路邊,魏雲台呆坐在那裡,愣住了。那個有些嬌蠻的女子,是陸明華?
魏雲台翻遍記憶,能想到的都是當初陸明華含笑溫柔的樣子,她說話總是不急不緩,做事也總是沉穩從容。
他從沒有看到過,也沒有想過,陸明華會有這般模樣。
出神想象著剛才陸明華會有的神情,她定然是快活的,恣意的,嬌嗔的,而從前——他怔住片刻,啞然失笑,滿是苦澀。
他一直欣賞著從前的陸明華,覺得她有掌家族婦的風範。從來沒想過,陸明華到底喜歡什麼?而瑞王呢,他精心嗬護,讓陸明華化作了如今這樣快活的樣子。
他不如他,陸明華選的對,他魏雲台,的確不如瑞王。
“主子,夫人和小姐出來了。”車夫隻當聽不見身後車廂一聲聲暗啞的笑意,輕聲提醒。
魏雲台收了笑,掀起車簾仍是一副溫潤端方的模樣,去接自己的母親和女兒歸家。
他這一生都未再成婚,雙親去世後,他過繼了弟弟的孫子到膝下,悉心教養。後來年老時,瑞王夫婦仍舊恩愛如初,他的孫兒不理解他為何不願成親。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曾經見過一個最好的女子,半生坎坷,仍舊善待世間,可他不知道珍惜,因為自己可笑的偏見和驕傲錯過。
而在那之後,再無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