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總裁穿著昂貴的手工襯衣,站在料理台前,麵色陰翳。
他甚至已經拿起了鍋鏟。
廚房裡,所有廚師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大、大少這是?
聞訊而來的沈助理等人浮現出姨母笑:啊,一定要讓太太親自來看看總裁下廚的樣子。
祁粲垂眸,看著自己手裡的鍋鏟,忽然沉默了一瞬。
不對,他為什麼要這樣?
她隻是隨便念叨了一句,這一句又不會影響他的生活,他為什麼連這也要滿足她?
祁粲:“……”
他是需要表現得狂躁紊亂一些,但也不能沒有底線地聽之任之,更不能因此讓她恃寵而驕。
她說讓他穿什麼,他就穿什麼?
她說讓他唱一個,他就唱一個?
笑話。
祁大少的尊嚴不容任何人挑戰。
於是祁粲麵無表情地扔了鍋鏟,“當啷”一聲。
——「啊?真有神經病在炒菜,真的假的。」
時聽已經被助理親切地呼喚而來。
沈助理和王助理眼中蕩漾:看啊,太太!為你下廚的男人,才是好霸總!
時聽一臉疑惑,撓了撓臉。
她剛才在畫畫呢,早就不記得自己隨口、啊不隨腦想的事了。她十分疑惑地在廚房門口看了一會,才想起來她好像也想過有沒有人能給她炒倆菜。
然後祁粲怎麼就去廚房了?
——「不是這也有點巧了吧??」
簡直就像祁大草能預知她的心願似的!
祁粲立刻背脊挺直,不僅甩了鍋鏟,還冷冰冰地轉身拿起了一隻咖啡杯,若無其事地調試著台麵上的咖啡機。
誰說要給她炒菜了?
他根本就不會。
哈哈。
時聽疑惑地觀察了一會,發現他其實並沒有要做菜,這才放心了——對哦,她還在心裡許願祁粲穿個粉的、在大會上唱首歌呢。
——「他總不可能真的穿真的唱吧哈哈哈哈。」
祁粲眉目冰冷,心中冷笑:廢話。
時聽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結合現在的劇情進度,還有祁大草這兩天的反常舉動,有點悟了。
怪不得他像是突然進修了甜寵文學一樣。
——「現在劇情都發展到這時候了,總裁看似和白月光虐戀情深,但實際上大草的心早就已經沉淪,已經在學習如何成為一個霸道總裁,對整個世界進行霸道。」
祁粲張了張嘴:“我沒……”但是他又很快噤聲了。
差點回應她。
回應她這該死的幻想。
時聽沉浸在自己對霸總文學的了解之中,閉眼搖頭。
這題,我熟。
——「他做飯,一定是為了說出那句“你有沒有好好吃飯,下次不許再這樣了,你知不知道我會心疼?”」
——「然後,做著做著他又痛恨這樣沉淪的自己,馬上就會扔下鍋鏟,然後搖頭看向遠方。」
祁粲:“……”
——「他的眼中三分譏笑,唇角帶著涼薄的笑意,最後搖頭似是嘲弄地說一句,吳媽也真是的——嗯吳媽是誰?吳媽就是從小照顧霸總的最強保姆,和專門半夜來給霸總情人看病的家庭醫生、欣慰說出少爺很久沒笑過了的老管家,並列為霸總文學必不可少的存在!」
祁粲:“……”
她是不是又在故意增加心聲了?
他始終有這種懷疑,但是他沒有證據。
——「很快,他們就要開始他逃她追、又虐又甜的感情拉扯,但是這一切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會自覺地在車底,做一個歲月靜好的安靜觀眾,我安靜地退出這場霸總的誘惑。」
祁粲冷笑,端起咖啡杯。
你倒是想。
時聽分析了祁大草的行動邏輯,笑著抱起胳膊。
——「比霸總文學你比得過我?你拿什麼和我比——!」
祁粲忍無可忍地轉過頭,冷漠地看著時聽,“你在這乾什麼?”
時聽收回了臉上的笑容,縮頭縮腦地退了回去。
——「我乾嘛?我還能乾嘛,我當然是做一個NPC在這裡圍觀你,在你裝逼時豎起我的大拇指,說你好痞,你好痞啊!」
祁粲:“……”
嗎的。
祁粲抬手,把杯子和鍋鏟都扔進了水池。
他絕對不會再試圖滿足她心裡隨便瞎扯的願望!
沈助理和王助理對視一眼,唉,他們都明白,要讓祁大少這樣的男人承認自己心中的愛意,還需要時間和過程。
但是沒關係,日久見人心。畢竟巴黎的機票傍晚的煙花都是真的,大少卻不讓他們和太太透露分毫——這種愛不需聲張,無需回報,是一種“她好我就好”的愛!
大少已經把太太的需求放在了自己之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沈助理明白,愛一個就會這樣!沈助理閉目感動不已。
“走吧,太太,我們給總裁一些空間。”
時聽點點頭,跟著離開。
嗯嗯,給他一點霸道空間。
總裁雙臂撐在水池兩邊,臉色陰翳。
他發現,早就忘了這場聯姻的初衷是什麼。最初,他隻是想要一場安靜的聯姻。
總裁閉上眼睛,胸膛起伏。
半晌後,才皺著眉頭想。
她就不能要點貴的東西?難得的東西?
需要在心裡念叨很久的那種東西?
祁大少的霸道根本無法施展。
…
時聽明白,沒有無緣無故的福氣,幸福還是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
修路的事還是由助理團隊中的王助理來和她對接,畢竟之前王助理已經去過一次火子溝——也就是時聽和奶奶一起生活的那片山區。
這一次,他們代表祁氏集
團親自前往,和當地官方溝通修路的事。
有祁氏牽頭,整件事都變得異常絲滑,集團下屬有無數子公司和施工承辦方,時聽之前看的那些以為需要自己購入的拖拉機推土機大碾子甚至不需要她買,可以直接從集團之下的公司借調過去。
更何況,B省山區的項目也要開始動工,他們祁氏未來的工作重點有相當一部分就在那一片。
祁氏的效率向來很高,這修路的事又是總裁直屬助理親自去接洽,資金充足,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時聽每天都能接到王助理同步來的信息,還會給她發發現場的圖片。
時聽看著火子溝的照片,自從失聲之後她就再也沒能回去,實際上那裡並沒有什麼特彆美好的回憶,遍布貧窮和冬寒的觸感,但是因為奶奶在那裡,那裡就是時聽的一個家。
於是時聽畫畫搞錢之餘,每天都在等著給施工隊打錢注資,畢竟修路這件事是她提出來的要求,她應該算是出資人吧。
但是過了好幾天,推土機都開始上山了,王助理還是沒有和她提這件事。
霸道總裁祁大草就更不可能提起這件小事了。
祁粲每天就冷冰冰地穿過彆墅頂層,他手下動輒百億的大項目,每分每秒的時間都很寶貴,怎麼可能關注得到火子溝修路這麼小的事呢?
於是時聽躊躇了兩天,主動給王助理發了消息。
[我把錢打到誰的卡裡呀?]
[請幫我算一下總價,謝謝^^鞠躬]
王助理那邊收到信息,簡直姨母笑。
太太真可愛,大少怎麼可能讓太太花錢呢!
王助理:“太太您放心吧,火子溝修路的工程款將全部從祁大少的個人賬號出資,您無需擔憂。”
——「我靠,他、他、他簡直佛光普照??」
祁粲坐在會議中,聽見她的心聲,就知道小啞巴在說什麼。
嗬,她知道了?
但他隻是為了安靜罷了。
顯然效果也不錯,她這些天再也沒有腦內施工過。
祁粲花一點錢就能讓她的心聲安分下來,對他而言,這點錢什麼都不是。
就是這種輕輕鬆鬆解決她一大麻煩的感覺,讓時聽忍不住想:
——「天啊!每當這個時候我甚至覺得霸草總裁他好帥——」
祁粲高深莫測地雙手支起,在桌麵上擋住半張臉上勾起的笑意。
嗬——
不過,霸草總裁又是什麼?
對他的愛稱又增加了是吧。
祁粲眼中帶著極淡的笑意,搖搖頭。
——「大好人啊,大好人,我代表火子溝全體鄉親感謝您!敬愛的祁大草,尊敬的大好車,英俊的霸道總糞!」
祁粲:“……”
祁粲冷漠地收起了胳膊。
…
時聽的生活美滋滋。
而且正好因為要修路,老家那邊的山頭開始翻動,掉落了不少石頭
塊。
他們那邊的地質本就特殊,山頭中間圍著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奶奶趁著每天上山的當,給時聽撿了很多色彩特彆的礦石、晶石,因為她知道時聽從小就喜歡這些。
撿回去,好好洗乾淨,然後就連著她最近給她留的土特產一起寄給她。
奶奶每次寄東西過來都要等很多天才能送到時聽手裡,風塵仆仆的一個大包裹,等以後修好了路,快遞車馬人進出都會快起來了!
祁粲站在窗邊俯瞰莊園的時候,就看見時聽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包裹高高興興地往裡走。
她奶奶又給她寄東西了?
祁粲想起來上次祁老爺子壽宴的時候,時聽帶了一包榛子,一顆都沒給他。
現在她肯定急著想給他了吧,嗬。
不過祁粲也並不需要。
時聽在自己的小畫室裡打開了蛇皮袋,這次寄來的礦石碎塊,正是時聽畫畫需要的!
她非常珍惜地從口袋裡拿出來,洗淨後的石頭顏色各式各樣,透明度各不相同,有的能透光,有的帶著渾濁的玉石顏色,有的像赤陶土的色彩,漂亮極了。
J家這一次的大秀設計非常大膽前衛,他們選擇在全球範圍內邀請藝術家進行共創,其實有各種各樣特立獨行的人,比如像Aron這樣流竄在全球的流浪藝術家,還有失聲的人,耳聾的人,社會邊緣的人……最終他們都能在藝術的構想中表現出真實的自我。
時聽很喜歡這個概念。
不愧是她認認真真刷心聲得來的有利調整!
這一定是就是幫助她“說話”的方式。
時聽把這些石頭和她的顏料、工具放在一起。
他們畫油畫的人,對各種比例,乾性油的使用,顏料的乾濕度,都有自己的習慣和把握。
這一次走出國際,雖然有很多現成的材料,現成的顏料,但是與其命名為威尼斯土紅、塞布羅斯深褐,時聽更想用自己腳下土地上的材料。
就像老祖宗也會挑選一些天然礦石,將這些透明或者白透明的石塊仔細研磨成粉末,然後和特定的膠攪合在一起成為礦石顏料——比如赭石、朱砂,還有雌黃鈦白,都是礦石顏料,不僅色彩豔麗而且還很持久。除此之外,很多植物的花花草草葉子根莖,都能作為染料來使用,不僅通透,而且看起來潤澤。
而這些,本就都是小時聽穿梭在大山之間自娛自樂的遊戲。
畫油畫需要油來融合,她小時候就像玩泥巴一樣豁楞這些東西,像散沙水泥需要不斷調整比例。先用鬆節油進行稀釋,再用亞麻油等等調色油來粘合,不斷調整達到她想要的效果。
就像當年她畫出《火山》,就是因為從小一直等待著那座火山噴發,有了長年累月的觀察和體會,最後使用了火山自己的灰來加入顏料,變得獨一無二。
這次,時聽想要獨一無二的,無法複刻的,隻出自她手的繪製。
有好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
時聽開始在自
己的小屋子裡敲敲打打磨石頭,好在祁大少的莊園本來就隔音極好,頂層更是全麵做了造價昂貴的聲學裝修。
祁粲隨時通過沈助理知道她在乾什麼,客觀來件,時聽在屋子裡邊敲敲打打的聲音,還沒有她前幾天的電音大。
更不要說更早之前的震耳欲聾。
祁大少,早已千錘百煉,嗬嗬。
時聽忙著自己的創作,用礦石粉調出了十分特彆的顏色,拍照發給奶奶。
[翠芬翠芬~再過一陣等我就不忙了,我就能回去看你了]
所有心聲任務都是通往治好失聲這個最終目標,中間說不定哪個整數節點,她就能說話了!
隻要她不再啞巴,她就能回去看奶奶,而那時路肯定也修好了!
那邊的語音回的很快,嗓門很大地嚷嚷。
“回來什麼回來!這大山溝子裡邊有什麼好回的,又不是啥好日子,你就在外邊好好的,多和人家打交道,平時多說說話,多表現表現自己,知道不?……”
但時聽知道,她肯定很想她。
她要儘快刷夠下一個整數,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
現在的數據已經接近七百萬了,等去了巴黎參加活動的時候估計就已經夠一千萬了,時聽掰著指頭算著。
——「啊!真想說話啊!」
祁粲坐在辦公室裡聽著她說話。
——「已經五年沒有人聽過我講話了嗚嗚嗚。」
時聽略顯憂傷地地靠在椅子上。
一個人的安靜,一顆心的寂寞。
——「就算能看得懂手語也沒用,手語隻能表達心聲的百分之一,我的內心!我的靈魂!我聖潔的一切,誰懂?」
祁粲:他不懂。
……他不懂誰懂。
祁粲看了看線上會議等他說話的眾人,頓了頓,還是閉麥,叫來沈助理。
“找人陪太太聊會天。”
白寶元也行。反正現在時聽也不電音了。
沈助理:“!”
沈助理:“是!!”
彆把他甜死!
過了一會,總裁的線上會議結束了。
祁粲微微抬了抬下頜,捏了捏眉心,又拿過一疊財報。
沈助理走了進來,“太太正在和朋友聊天。”
“嗯,”祁粲低頭翻過一頁,漫不經心道,“白禮延他妹嗎。”
沈助理搖頭,“不,是Aron先生。”
沈助理十分儘責地提供第一手情報:“他們似乎都要去往巴黎參加活動呢,總裁。”
祁粲抬起了頭。
目光幽深,叫人看不出情緒。
半晌後他又低下頭繼續看財報,“嗯,知道了。”
沈助理臉上掛著專業的微笑,持續為總裁加碼。
“Aron先生已經邀請太太一起看埃菲爾鐵塔,您知道的,他是一個十分浪漫的藝術家。”
祁粲捏著財報的
手微微收緊。
“Aron先生還邀請太太觀看他賽車,這裡為您更新一下藝術家Aron的信息,他是一個極限運動愛好者,酷愛跳傘、滑雪、賽車等運動,並取得了較為亮眼的成績。”
但是哪有怎樣!沈助理在心中呐喊!
我們總裁在出意外事故之前,名下甚至有三個賽車俱樂部!
另一邊。
Aron確實在和時聽說這個事。
既然受邀參加活動,J家會承辦他們所有行程,但是去都去了,當然要四處玩玩。巴黎旁邊就有一個很知名的賽車小鎮,每年都有F1賽車比賽,Aron早就已經技癢。
以他的水準,帶聽聽去玩一圈毫無問題,他的水平隻要不是專業選手,基本已經很強了。
S:[哇,哇]
Aron還給時聽發了自己穿紅色賽車服的照片。
時聽點開:[哇!!]
“總裁,雖然您這幾年都沒有去賽車俱樂部,但是您的FIA授權駕照、您的終身A級榮譽執照都未過期。”
畢竟賽車是一種比較吵的運動。
祁大少雖然已經幾年沒有進行,但不代表他不會!
祁粲對任何東西都不沉迷,都談不上愛好,那隻是在他還年少輕狂的時候,一種比較快速的解壓方式,現在——
——「我去,賽車手,他好帥啊!」
——「啊啊啊啊!」
祁粲:……
誰不會啊?
總裁放下財報,站起身,目光陰翳:“安排巴黎的檔期。”
正好祁氏在法國也有自己的分公司。
他這樣做,也會迷惑那暗處窺伺的人。
是的,祁粲這次去絕不是為了誰。
他隻是順便希望時聽清楚,自己到底是誰的未婚妻。
彆人會的,他都會。
彆人不會的,他也會。
沈助理閉目,落淚,握緊雙手,“是!”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
時聽對即將到來的活動也越來越期待了,與此同時,時晶晶也在圈子裡大肆宣揚起了自己的行程。
整個豪門圈子裡都在關注時晶晶的動向。
“嗯嗯是的,我下周就要受邀過去啦~”
“是的啦,是Aron和他那位朋友帶我去的,我們關係比較要好,當然這次也是J家看中了我的藝術鑒賞能力啦。”
“大家到時候想要誰的簽名,都可以跟我說哦~”
時聽撓了撓頭,表情茫然了一瞬,又恢複了慈祥。
晶晶,她還是個孩子!
但時晶晶已經主動積極地給時聽發來了數條信息,往上翻翻,前兩天她其實就已經發過。
[姐姐你也看到我說的J家大秀了吧?對不起呀]
[我也不知道我能有這樣的機會,要是提前知道了,我一定會求著Aron先生帶上你的]
[姐姐你不會怨我吧?]
時聽其實真的不怨她,但是她不知道怎麼回,最後隻能回了沉默。
於是今天晶晶又給她發了一條。
[不回消息?不會是難受了吧[偷笑]]
時聽更不知道怎麼回了。
時晶晶又在群裡詳細地介紹自己這次怎麼去大秀、去哪裡參加、有可能會坐在什麼位置,一直留心觀察著時聽有沒有發消息。
她之前不是還在群裡和她唱反調嗎!
現在怎麼不出來啦?
哈哈哈!時晶晶已經開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