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伯到底年事已高,先前又已吃了兩年多的苦,身體孱弱,這一番折騰之後,便是奉禦親自去診治,也無濟於事,到第二日清早,便沒了氣息。
消息傳入宮中,楚寧既傷心,又憤怒,不但是為了方伯一人,更為這兩年裡,被蕭煜暗中除去的其他楚家族人與仆從。
她恨不能當場將方伯的書信拿出,狠狠質問蕭煜,拆穿他這兩年多時間裡的虛偽麵孔,讓他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可她知道還未到時候。麵對他看似溫和的麵孔,她隻能努力壓抑住憤怒與仇恨的一麵,隻表露出傷心與羸弱的那一麵。
蕭煜當著她的麵並未多說什麼,隻略寬慰兩句,便道:“不過是個舊仆,不值當你這樣為他傷心。”
楚寧打心底裡不讚同他的話,可心裡卻知道他已有些不耐,隻好克製自己的情緒,私下多取了銀兩,讓趙彥周代她好好操辦後事。
傍晚,蕭煜將徐融單獨喚入殿中,關起門來詢問昨日之事。
徐融觀他的臉色便知他心情不佳,似有怒色,可這事自己本也未打算隱瞞,遂直言道:“殿下,的確是臣讓人做的。”
果然,蕭煜聽罷,勃然大怒,猛地起身斥道:“你何時學會自作主張了?我分明讓你先將他留著!”
徐融不慌不忙,態度不卑不亢,拱手道:“殿下的確曾這樣吩咐。可臣除掉此人,也是遵了殿下的意思,殿下讓臣將過去的事都處理好,莫給人留下把柄,殿下難道忘了,咱們最大的把柄,正是當初楚氏的事,殿下留著他,難道不怕他將事情泄露出去嗎?”
話音落下,蕭煜的臉色越發難看。
徐融停了一停,繼續道:“殿下,寧可錯殺,不可不殺。退一步說,哪怕他隻是讓太子妃知道了那件事,殿下難道就願意嗎?”
蕭煜緊緊抿著雙唇沒說話,腦中卻慢慢浮現起楚寧傷心落淚的模樣。
那雙如水的眼眸原本隻是柔柔地望著他,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忽然溢滿痛苦與憎恨,死死盯著他,令他心裡猛地一緊。
這是他壓在心裡許久的秘密,是他最不願讓她發現的秘密。
“是我救
了她。”他下意識開口,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替自己辯解。
徐融慢慢站直身子,直視著他,一語揭穿:“也是殿下殺死了楚氏一族。”
蕭煜默默閉上雙眼。
徐融說的不錯,他不能容忍一點風險的存在,那個楚家家仆,除掉了也好。
“是我疏忽了,你做得很好。”他輕歎一聲,將心裡的那一絲絲不忍撇開,“隻是下一回記得小心些,彆引人注目。”
徐融一聽此話,便知他已想通了其中的厲害,當即放下心來。臨去前,也不忘提醒:“殿下,太子妃溫良恭順,的確為婦人間的典範。可人到底人心隔肚皮,有楚家的事在,殿下不得不防。”
此話恰戳中蕭煜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他不由感到一絲煩躁,匆匆點頭後,便揮手讓他下去。
……
另一邊,甘露殿中,劉康也正將才命人打探來的消息一一彙報給蕭恪之。
“……不知住的是誰,不過聽說已被打得咽氣了,如今由東宮的趙司直料理後事。至於闖進去打人的,似乎也是東宮的徐侍讀安排的。”劉康事無巨細地將聽來的道出,心裡卻納悶此事的蹊蹺。
永昌坊那間宅子裡住的分明是東宮的人,可闖進去打人的,卻也是東宮人,自家人之間不知怎的,竟鬨騰起來了。
蕭恪之顯然也注意到了,蹙眉問:“那個趙彥周,我記得他同楚家關係匪淺。”
劉康忙答:“不錯,東宮的趙司直是太子妃楚氏的娘家遠親,頗得楚虔榆青睞,後來楚氏做太子妃後,他便也經舉薦入了東宮詹事府。”
蕭恪之點頭“唔”一聲,進而陷入思索。
如此看來,趙彥周應當是太子妃的人,而另一個徐融,毫無疑問是蕭煜的人。一個要將那宅子裡的人置於死地,另一個卻請奉禦為其醫治,可見其中定有矛盾。
而太子妃是罪臣女,她要護著的人,除了與楚氏有關,再沒彆的可能。
可蕭煜為何要對楚氏的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