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受寵若驚,忙帶著果兒兩個連連稱謝。
一番關懷後,他並未走,而是側目看向一旁沉默靜立的楚寧,道:“這些時日,倒多虧侄媳替朕關照舅母與表妹了。”
他說這話時,帶著幾分壓迫的眼神從她身上逡巡而過,掩在寬大的袖中的手也像是帶著興奮一般用力的伸了伸,偏出口的語氣裡滿是漫不經心,仿佛隻是叮囑完許夫人後,再順帶敷衍一句似的。
楚寧抬頭,溫柔端莊的臉龐上露出個極淡的,他十分熟悉的嫵媚笑容,待他眼神微閃,眸色加深時,又飛快地收起,仿佛什麼也沒做似的,柔聲回應:“替陛下分憂,孝敬長輩,本就是侄媳該做的。”
隔著兩步的距離,氣氛有微妙的變化。
蕭恪之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穿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她穿著那件大膽的褻衣,被絲帕堵著口,縛著手,雙目含淚衝他嗚咽告饒的模樣,隻覺體內的血液一下沸騰起來。
已有整整十日,撂夠了,興許該收一收網了。
他意味深長地“唔”一聲,留下一句“那便繼續替朕分憂”後,便轉身離開,重新翻身上馬,夾緊馬腹,催動馬兒小跑至前方。
隊伍很快啟程。
許夫人帶著果兒與楚寧同坐一輛車,一路上說說笑笑,還聽果兒背了才學的《千字文》,並不覺無趣,直到午後到了湯泉宮,才分彆,往各自的住處行去。
湯泉宮是帝王行宮,建在驪山半山腰上。與太極宮不同,並非隻帝王能居宮城內,稍近些的親貴們也都居住在行宮宮城內,隻是帝王居所與親貴們之間多隔了些距離和屏障。
這兒沒有專設東宮,倒是有一處太子湯,專供太子居住,楚寧身為太子妃,自然獨自住在此處。
她回憶著湯泉宮的布局,登時想起,屬於帝王的星辰湯與九龍湯,就在太子湯的西麵,兩邊幾乎隻有一牆之隔,反倒是太後所居的宜春湯,在東麵稍遠的地方。
這倒是個便利之處。
到底在車中顛簸了兩個多時辰,她隻覺有些疲乏,更衣後用了幾樣點心,便先進寢殿中小憩一番,直到傍晚時分,才悠悠轉醒。
晚膳已準備好了,殿外涼亭底下的湯池裡也已蓄滿湯泉,嫋嫋水汽蒸騰而出,登時將一方院落繚繞得宛如仙宮。
她倚在一張貴妃榻上出神片刻,隨即召來翠荷,壓低聲囑咐了幾句。
……
蕭恪之抵達湯泉宮後,並未立即到內寢中歇下,而是先到外朝中召集朝臣,將今日落下的政事一一處理完,又留在殿中將奏疏都看過後,才鬆懈下來。
往內寢的方向去時,已是夜幕降臨的時候。
冬夜清冷,他難得沒有走回寢殿,而是乘步輦回去,好留出些精神想想方才的事。可一不留神,卻發現回去的路線似乎有些不一樣。
從津陽門附近的朝堂回去,直接便能抵達飛霜殿,而現在,他卻先繞過後殿,需過日華門才能回到飛霜殿。
他此前雖從未住過行宮帝寢,好歹幼年時也隨駕來過幾回,自然對其中布局有些熟悉,一下便覺出不對來,立刻警惕起來,蹙眉道:“怎要從這兒繞?”
劉康緊張地笑了聲,躬著腰答:“大家,此處風光更好些,老奴看大家方才處理政務太過勞神,便自作主張,讓走了這一邊。”
蕭恪之睨他一眼,冷冷道:“你倒是越來越會自作主張了。”
話雖如此,卻並未讓改道,原因無他,方才隻稍一回想,他便記起來了,走這條路繞一繞,恰好能從太子湯所在的院落外經過。
他甚至不必問都能猜到,劉康定是受了那妖婦的指使,有意引他過去呢!
不知怎的,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心裡隱隱閃過幾分興奮和緊張,連帶著整個身體都燥熱起來,即便迎著冬日的夜風,也絲毫未感到寒冷。
夜幕之下,除了宮燈照亮的地方外,四處皆是黑漆漆的。他雖知道這附近並無彆人居住,可多年來養成的警惕心仍是讓他忍不住想,若有人看見了會如何。
這一分警惕,也跟著化作興奮,讓他的心砰砰跳動起來。
“大家,前邊就是太子湯。”劉康一直暗中察言觀色,此刻忙指著不遠處輕聲提醒。
蕭恪之抿唇不語,目光卻已經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了。
隻見那座與他的居所隻有一牆之隔的地方,大門正微微敞著,像是刻意等著什麼人似的,其中若隱若現的燈光更是引得人不由自主想進去一探究竟。
他繃著臉,沒說話,隻一眼便重新扭過頭不再多看。可就在步輦即將經過那處大門時,他還是握緊了拳。
“停下。”
短促而低沉的命令之下,步輦穩穩當當停住,正落在半開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