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金色火焰驅散一切寒意,克製了李光寒的劍氣。
刹那之間，懸台之內寒風散去，若初陽攀升,冰雪消融。
在賓客的嘈雜議論聲中,殷玉衡曲起剛剛被冰封的手指，眼裡滑過一抹深思。
——這場麵,有點刺激。
李光寒也好,祝安寧也好,他們見到他這個替身時失態的模樣,可一點不像厭憎主角的樣子。
反而像是情根深種,求而不得,思念成狂。
劇情怎麼歪到這個地步的？殷玉衡眨了眨眼，故意臉色微白地看了一眼李光寒,又回頭望向走來的薛辭令。
“城主……”
殷玉衡向薛辭令走了一步,對方卻側了一下頭，避開了他的眼睛。
殷玉衡敏感的察覺到了對方的回避,停下腳步。
他握著幽綠的碧落引，站在大廳之中,看上去無助又茫然。
但李光寒不會在意一個贗品的無助。李光寒抬頭，臉色微沉：“陸厭,你做什麼？”
陸厭。
聽到這個名字，殷玉衡握著碧落引的手一緊。周圍的賓客驟然安靜，目光也瞬間變的灼熱。
妖皇陸厭，是修真界的一個傳奇。幾乎在一夜之間，這個原本低調的名字,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皇位更迭從來都是大事,妖族前些時日的亂局衍生出無數個版本,流傳四方。據說那天三荒山上衝天而起的金烏火，焚儘了無數叛軍的骸骨；又據說陸厭手執烏羽劍斬破長夜，驕陽烈日照耀妖族十幾個州府。據說他與離朝交好，或許是利益交換，或許是互相利用，眾說紛紜。
人們講述著無數關於陸厭的傳言：淡漠絕情，喜怒不定，獨斷專行，殺伐果斷……總而言之，在人們心中，這位新皇也應當與之前的妖皇一樣，是高貴、無情、狠戾的金烏。
各種各樣的猜測在周圍人心中浮現，自從李光寒喊出這個名字，便無一人再開口。所有人又敬又懼又好奇，屏息凝神，順著李光寒的目光抬頭望去。
隻見懸台高處，一人扶欄而望。玄衣灑金，墨發高束，蕭蕭肅肅。他眉眼淡漠，自高處冷冷俯視，有人忍不住低下頭，內心浮現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幾乎所有人內心閃過一個念頭：果真如傳聞中一般無情，號令萬妖的皇者，本就該是這般模樣的。
除了殷玉衡。
他隨著眾人一起抬頭，凝視著高處的身影，心臟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對方的眉眼，好像那個他曾經在夢裡見到的，提著燈籠穿過黑暗、朝他走來的人。
可殷玉衡莫名覺得，那個人不該是這般模樣。
他該英氣蓬勃，灑脫豁達；他該溫柔關切，目光真誠。而不是如今這樣，仿佛疏離於整個世界之外，沉默又孤獨。
——殷玉衡從那雙淡漠的眼睛裡，看到的不是無情，而是孤獨。
殷玉衡覺得心臟一點點揪緊，說不上來的難受。某一瞬間，他有一種喊出對方名字、靠近對方的衝動。
下一刻，他與對方冷厲的目光接觸。殷玉衡猛然驚醒，下意識低頭。
他來不及細想，旁邊的李光寒便冷冷開口：“陸厭，你插什麼手？怎麼，你還要護著一個贗品不成？”
剛走到這邊的薛辭令臉色變了變，慌忙去看殷玉衡，隻看見對方低著頭，似乎不可置信的模樣。
............
“什麼意思……贗品？”
青年一開口，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他身上。他似乎被這無數道目光刺痛了，臉色蒼白地後退了一步。他慌亂地抓住薛辭令的衣服，聲音顫抖：“城主？”
薛辭令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不是說我……說我是受傷失憶……”殷玉衡怔怔道，“你說我本是你的道侶……”
薛辭令手一抖，下意識伸手捂住了殷玉衡的嘴，低聲喝道：“閉嘴！”
殷玉衡睜大眼，難以置信。
“道侶？”李光寒視線轉向薛辭令，表情嘲諷，“我怎麼不知道，玉衡有過你這麼一個道侶？”
隨著他的話音一起落下的，還有狂亂的劍氣。
李光寒畢竟是蓬萊神君，修為遠在薛辭令之上。薛辭令難以躲閃，悶哼一聲，咽下喉嚨裡的血。
李光寒抬劍，用劍柄撥開薛辭令的手，挑起殷玉衡的下巴，露出不屑神色：“我說是什麼呢，原來是一具人偶……”
人偶。
殷玉衡微微睜大眼。
“原來……如此……怪不得……”
後麵的話殷玉衡沒有說，可薛辭令聽懂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