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加重,吮吻不絕,神色漸顛漸狂。綿雨熔漿如洪如濤,自天儘頭而來,籠罩整片天地……舍中空氣流竄好似加快,氣氛變得旖旎動人,衣衫淩亂、心神迷離之際,猛如晴空一道霹靂壓下,外頭傳來侍女立在院中說話的清涼聲音:“三郎,三郎!陸相請您過去,族長宗主、各位郎君們都過去了!”
“陸相催得很急!”
陸相,是陸二郎陸顯的父親,陸家如今當家做主的郎主。舍中,如夢初醒。羅令妤用力推開陸昀,陸昀停頓一下,就順著她的力道起了身。他靠著榻喘息,手揉著額頭,擦了擦臉上的汗漬。羅令妤不知該放鬆還是該高興,抑或悵然若失。她隻來得及跪坐起來,撫著急跳的胸口,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然後悄悄打量陸昀。
外頭的侍女:“郎君!郎君!”
陸昀沙啞著聲音:“聽到了,等一會兒。”
陸昀吩咐羅令妤:“我換身衣服然後出去,你等一會兒再走。”
羅令妤沒吭氣,陸昀笑了下,想她定然聽到了,卻害羞不說話。他再次升起想扯了紗布看她的衝動:真想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想看看嬌美的海棠花被滋潤後是什麼反應……
可惜,可惜!
也不怕羅令妤偷看,陸昀大大方方地換了衣服。羅令妤撇過臉不看,腦中仍亂哄哄的。到陸昀已經換好衣服出門要走時,羅令妤才下了榻,哎一聲喊住他。羅令妤遲疑了下,雖覺得這時候說這個氣氛不太好,卻怕陸昀忙得忘了,隻能誠實提醒他:“……我的犧牲,你還滿意吧?願意跟範郎對上,跟羅家說求娶我吧?”
陸昀:“……”
這個小女子怎麼就實務成這般樣子?非要讓他說出來?
陸昀被她的執著弄得笑一聲:“滿意……自然滿意。妤兒妹妹等著好消息吧。”
羅令妤這才歡喜地凝望著陸昀出門,她透過紗窗,看到院中站著好幾個小廝,跟上陸昀,同時跟陸昀說著什麼。羅令妤不著急後,在舍中坐下。滿屋都是那人身上的氣息,他走後,屋子裡仍殘留著他還在時的痕跡。坐在榻上,肌膚麻麻的,好似仍能感覺到他方才與自己頸唇纏綿時的動情模樣。她怔坐著,一下子發了癡。
竟覺得自己不似自己了,好似真的喜歡上他一般……半真半假之下,假戲真做成了這樣?始終不曾為任何郎君動搖的心,這會兒為何狂跳至此?
羅令妤發了一會兒呆,思緒回來,才想著生了疑問:為何陸昀被匆匆叫走?他一個眼睛都不便的郎君,陸伯父怎麼還找他?
……
陸相找陸家所有的郎君過去,說的是一件事,陸二郎陸顯,已經失蹤兩天兩夜。不似尋常出門遊玩,而是一去不回。
叫來仆從問了陸二郎走的時辰,到現在時辰,陸相幾乎肯定:“……二郎必是發生了什麼事。”
陸家開始找尋陸二郎,動用陸家的整個關係網,滿建業地查線索,尋陸二郎到底在何處,發生了什麼事。陸家的思路十分清晰,陸二郎若是出了事,涉事的人誰都彆想好過。從陸二郎走之前在做什麼,走之前和仆從說了什麼,一直查到他見了哪些人,建業這兩日哪裡有不尋常的消息……
陸二郎是陸家嫡係郎君,他的不見,絕非小事。
陸家郎君們都忙碌著找人,線索漸漸往中間收起,將好幾家圈為了重點懷疑對象。這幾家懷疑對象中,衡陽王府也被劃入其中。因為有人證,陸二郎近來和衡陽王走得近;衡陽王府這兩日換了防,難說是什麼緣故。陸家郎君自然動用自己的關係,查清這些事。
抽絲剝繭,越來越接近真相。
陸家忙著找人,陸夫人在家中急得垂淚。陸夫人想的甚多,日日想著她兒子如何遭遇不測,如何遇到惡人,如何被人挾持……甚至連陸二郎失了憶、流落他鄉為奴為乞受人欺負都想了出來。
陸夫人苦悶,既不能跟老夫人說招得老夫人跟自己一起哭,她的小姑子陸英向來和她不和、也不可能聆聽她念叨。陸夫人竟然找上了羅令妤這個表小姐,和羅令妤念叨陸二郎有多可憐。
羅令妤:“……”
羅令妤費解無比:“可是沒有找到人,您怎能就往最壞結果想呢?”
羅令妤樂觀安慰:“說不得二表哥隻是與朋友們出城,找上那個寺廟聽禪或學畫去了。二表哥又不和人交惡,陸家在建業也有些名氣,誰會主動害他啊?”
陸夫人哭腫了眼,情緒低落:“你小小年紀,不為人母,如何知我心憂?哎。”
羅令妤:“……”
第一次發現這個表伯母如此多愁善感,想的如此多!
……
陸二郎失蹤,陸家上下都忙了起來,陸昀拖著眼睛不便,都數日不沾家。陸昀對他二哥還是很有感情的,二郎失蹤,陸昀找人找得格外儘心。看整個府上的人都這麼忙,羅令妤通紅著臉,不好意思拿範郎催婚那事一直逼陸昀了。
陸昀哪有那麼多時間,既找二郎,又幫她解決婚事呢?他現在恐怕根本沒心思想男女情愛。
而正是整個陸家都在忙著找陸二郎的事,羅令妤被範清辰連日催得厲害,也隻能默默忍了。然範清辰是個瘋子,他開始還算溫和,後來脾氣越來越燥,盯著她侍女的眼神,嚇得羅令妤後脊滿是冷汗。
總怕範清辰忍不了她的推脫,做出不受控的事來。
羅令妤踟躕:陸昀忙得沒有心情幫我,我不好再問他,難道我要求助彆的郎君麼?
她將自己認識的、對自己有傾慕心的郎君們扒拉了下,仍然猶豫著,記著陸昀讓她“守著”的話。可是好似效果並不好。
……
滿建業都在找陸二郎,衡陽王府被波及,近日有些被陸三郎盯著的感覺。劉慕卻不動聲色,隻當不知道。隻要陸顯死得乾淨,場子清理的好,陸三郎就算懷疑他,也沒有確鑿證據。
他們都不知道,寧平公主劉棠在郊外自己的山莊散心時,救了被水衝上來的陸二郎陸顯。
非但陸家郎君們不知道,就是劉棠自己都不知道。
劉棠自然是認識陸二郎的。
但是她的仆從們將水裡那個人打撈上來時,劉棠隻是看了一眼。那人被水泡的不成樣子,劉棠根本沒有認出這是誰,之後便把人交給仆從去照顧,她自己不管了。就算劉棠脾性溫婉柔和,然她也是正經的公主,再心善,有仆從的情況下,她也不可能儘心儘力地親自照顧一個郎君。
隻要劉棠去看那人一眼,她就會認出這是陸家丟了的二郎。
偏偏劉棠沒有。
陸二郎落到了公主的侍女們手中,發著高燒,噩夢不斷。他努力想清醒,可是夢魘一直纏著他——
一直在夢羅表妹。
夢到她在不停地哭。
陸三郎公事繁忙,不在府上,她逃出衡陽王的手心,出去找陸昀。可惜沒碰上。卻碰上了來找她的未婚夫君範清辰,她自然不肯在範清辰麵前承認自己是來找陸昀的。衡陽王再尋來時,她隻能作出歡喜衡陽王的模樣。
錯過了那一次可能性,陸昀整日不沾府,根本不知羅令妤被兩邊逼到了什麼境界。
到六月十九這一日,範清辰再來催婚。言她再不跟他走,他會采取些她不喜歡的方式。
正是這一日受創,羅令妤百般猶豫下,走入了衡陽王府,徹底投奔了衡陽王……
……
六月十九這一日。
是羅令妤的生辰。
她在這一日及笄。
但是她隻是一個借住陸家的表小姐,陸家的人忙著找二郎,即使他們不找二郎,也不會有人記得羅令妤的及笄禮。原來羅令妤想借幫陸夫人辦宴的機會,把各位女郎們都叫來陸家吃宴。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給自己過了這個及笄禮。
可惜範清辰攪局,陸二郎又失蹤,陸家現在沒心情辦宴。
清晨醒來睜開眼,羅雲嫿立在姐姐床帳外,笑眯眯道:“姐,今天是你生辰,我和靈犀姐姐一起做了禮物送你!”
羅令妤歡喜起床——女兒家的十五歲生辰日,自是和平時不一樣的。
隻有妹妹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