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鋪著竹席的睡榻上, 郎君將女郎半壓半抱於懷中。他覆著紗布的眼向下,隻束了一半的長發散下,烏黑如綢,尾端略刺硬,落於羅令妤麵上。他不經意的手放於她敞開的領口——夏日衣衫單薄,他隻那麼一抓,便碰到了掌下不該碰的、溫膩的肌膚。
半圓弧,在他掌下凸著,像鋪著雪的山巒一般。
她又輕輕發抖, 清涼的肌膚生了溫,那般膩滑的觸覺,讓陸三郎不自禁地俯下去、再俯下去……手指輕輕地搓了一下。
羅令妤身子一顫, 在他懷裡咬了齒, 帶著抖音。
陸昀的手指也僵住了,即使目不能視,或許也正因為目不能視,他才一下子猜出了他摸到的是她的胸。陸昀頭輕微地側了下:她竟也不躲。說明什麼?
陸三郎手不移開, 卻也不再揉搓。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就那般, 掠入了她領口一點, 平穩地壓在她胸上。他的發落在她臉上,唇角慢悠悠的, 向上翹起來。那般傲然的、了然的、戲謔的、嘲弄的……羅令妤臉熱, 猜測他定在心中嘲笑她又在勾他。
畢竟他眼睛看不見, 她卻是能看見的啊。
羅令妤僵著身, 既是覺得羞恥、懊惱,卻也不得不繼續下去。她大可以斥他無禮,讓他放開自己。但她今天來找他,本來不就是為了讓他與範郎對上麼,最好的法子不就是讓他求娶她麼?她既要陸昀犧牲自己的名聲成全她的退親,她自然要給陸昀一些好處了……就是可憐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差了吧。
被郎君壓在榻上,羅令妤象征性地掙了兩下。陸三郎伏著身,氣息於她脖頸間浮動。他不動聲色地判斷著她的態度,脖頸相挨,臉頰輕貼,她的肌膚、香氣都縈繞在他唇鼻間。他手搭在她胸口,想手下的觸感當如凝脂,又像是她經常送給他吃的那種“酥”。
奶香,纏綿,黏糊,清新。
陸昀的指節輕輕曲起,手下微用力。他聞到她發間的香、頸上的香,她輕微地抖,呼吸顫顫。陸昀停頓一下,不受控製地想要扯下眼上蒙著的紗布。想要用眼睛去看,去看身下的美人此時是何等相貌——
當如海棠春睡一般。
慵懶、淩亂、勾人。清雅的妝容,妍麗的皮相。
陸昀的手指再用力,狠揉了一下,懷裡的佳人立刻哆嗦了一下,口中再嚶了一聲。尾音顫巍巍,如絲如縷,勾上陸昀的心口,梭一樣環繞住,將他的鐵石心繞得密不透風,幾乎喘不上氣。
……妖精一般!
他即刻有了反應。
郎君一手按在她胸上,一手在後托著她的腰。他托她腰的手向上將她送往他懷裡,眼見的她胸口就要送入他口中。他不緊不慢的,一點也不著急,似還在判斷她,似還等著她掙脫……羅令妤被陸昀弄得身體又軟又僵,當身上的男人呼吸微重,當他與她緊貼的身子中間突然在腹股間多了一部分東西,預感突來乍到,羅令妤仰望著男人緊繃的下巴,意識到了什麼。也許她尚年少,並不知男女之間的那點兒事。但女子對男子其實有本能的直覺——本能的知道他變得危險,本能的知道他想使壞。
羅令妤這會兒是真慌了。
郎君的唇向下要親她時,她害怕地側頭躲開。陸昀一頓,他這般敏銳,如何猜不出她的想法?他懷裡的這個小女子,每每心思不那麼純正。既想撩撥他,又不願意犧牲自己。
……還是他那個小心思不斷的表妹。
明明等著人家女郎掙紮,但羅令妤真的躲開他的親吻時,陸三郎心中又生怒。陸昀扯嘴角,手才要鬆了離開,羅令妤又急忙摟住他脖頸。她著急無比,又不想假戲真做,又不願放陸昀走。慌亂中,羅令妤努力找話題。
她被壓在榻上,眼睛餘光看到裡間與外間相隔的月色秋羅帳子上,映著幾道侍女的影子。日頭落地,光影在地上如水藻般遊動,竹斑亦如影,縱橫層疊。芭蕉翠竹沙沙作響,侍女們在外進進出出、小聲說話,還偶聽到屋外鳥籠中的鳥叫聲。井井有序,尋常夏日。
而那麼多侍女都在,她卻在裡麵和陸昀勾勾扯扯!犧牲甚大!
雲幕香生,羅幃似飛。男女的呼吸相撩,羅令妤躲避陸昀親吻時,支支吾吾地開了口:“……怎不見你屋裡頭的織月呢?”
織月,便是上一次陸昀與她調笑時,那在外打斷他們的侍女。羅令妤這時無比懷念那個侍女,央求她過來打斷她們郎君的“狼子野心”,救她一命。
聽到她的話,陸昀的臉低下。如果他眼上的紗布落了,羅令妤將看到他動作輕微地轉了視線,來看她。陸昀“盯”她半天,勾唇似嗤似笑:“……明知故問。”
如果不是她這個表小姐,他焉能發現織月的心思?如果他已經發現了織月的心思,隻要他不想和身邊的侍女牽扯不清,織月必然會離開“清院”。趁著這個機會,陸三郎順便將自己房中春心蕩漾的侍女們換了一批。用順手的如錦月留下,其他的侍女,羅令妤這次來“清院”,都見到了不少生麵孔。
羅令妤在他懷裡,輕輕地笑,聽懂了他的意思。
陸昀這才掐著她的臉問她:“妤兒妹妹從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喜歡時我是‘雪臣哥哥’,不需要我時眼睛就看不到我。不知道這一次,妤兒妹妹都犧牲到我床榻上了,是想要什麼呢?”
羅令妤當沒聽見他的諷。
她道:“要你跟範郎談條件,或直接向南陽羅家為我提親。”
陸昀挑眉:“提親?”
羅令妤連忙:“不一定是真的……隻是要你以陸三郎的身份和南陽範氏相爭。南陽羅家肯定是得罪不起陸家的,你們誰想娶我羅家都隻有點頭的份。你和範四郎都爭我的話,利益拔河,說不得我的親事就退了。就是對你名聲不太好……但我並不想嫁範郎。”
她眉頭擰起,淚盈於睫,凝噎著:“你不知道,範郎催我回南陽,是即刻想娶我過門。我若想拖著,隻能多一個與他相抗衡的追慕者了。等拖得範郎退了婚就好了……”
等拖得範家退了親,她不信到那個時候,陸昀都不想娶她。若是到那個時候,他都不提娶她的意思,隻能說她到底功力輸他,確實不如他。她勢必要再次換郎君了……誰會吊死在他陸昀一棵樹上,陪他耗呢?
佳人在室,無人不求。這時代二男爭一女乃美談,問題僅是羅令妤有了婚約,再與旁的男子勾扯,那男子名聲會受損些。於陸昀這樣天下聞名的名士……既可能成為一樁美談,也可能成為一樁醜事。
端看陸昀要怎麼運作這件事。
羅令妤憋著呼吸,說完這話後就垂下了頭。等著陸昀即將到來的斥罵,等著他罵她將他拖下水,罵她品行不正……但是等了半天,陸昀並沒有罵。羅令妤仰頭,看到他思量半刻後,問:“求旁的郎君幫忙這種事,之前你有犧牲到我這個份上麼?”
他指的是“投懷送抱”。
羅令妤:“……自然沒有了!以我的美貌,何須犧牲至此?若不是我瞎了眼……”撞上你這麼難說話的人!
陸昀神色柔和了些,再次掐了掐她的臉,笑道:“那記得以後也不要跟男人‘投懷送抱’到這個地步。妤兒妹妹,你給我守住了。否則……”
就怕她底線甚低,什麼都不肯守。他自縛於這段感情,沉迷其中,動心日益加深。既恨她無情,又被她吸引。他至今想不通她有什麼好的,他眼睛看到的儘是她的缺點,他到底在為她身上的什麼東西吸引著……
美貌麼?
陸三郎不承認自己是好色之徒,何況他現今眼睛看不見,見不到她的美貌,卻仍被她牽著走……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陸昀於感情,一貫要追溯到底,要看得清清楚楚,看到本質。然羅令妤讓他迷惑。分明是他非常不喜歡的那一類女子,心眼小,心思多,人又算不上聰明,還愛財愛勢,毫不掩飾自己的功利……
想不通,就暫時放一放。
羅令妤等半天,隻見他神色幾變,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又麵色溫和。她等得略微不耐,偏又作小女兒嬌羞狀,手指在郎君頸上戳了戳:“那你到底答不答應幫我嘛?”
陸昀回神,微微勾唇:“答應。”
羅令妤才目露喜色,便聽他含糊地笑了一聲:“這犧牲未免太大……要從妤兒妹妹這裡撈些好處了。”
郎君話音一了,眼見的他臉向下俯來,羅令妤瞪大眼,見他親上了她的胸口。渾身戰栗,背脊挺成一條線,卻在他輕微的、繾綣的一親下,潰不成軍,周身酥軟。羅令妤口中唔了什麼,唇也被他啄了一下。細細麻麻,羅令妤被他弄得癢,抓著他衣袖的手放鬆,頰畔染血色,她笑了出聲。
他流連於她的口、頸、胸,喃聲中也含著笑:“妹妹怎這般走神?為兄不能讓你專心?”
一邊親吻著她,一邊還調笑她。氣氛輕鬆又快活,讓羅令妤初時的緊繃消失殆儘,摟著他頸,與他呼吸同頻。羅令妤被他弄得笑得發顫:“你彆亂摸……”她心肝顫抖,抱緊他——許是她便喜歡這樣的人吧。高貴,輕浮,混於一身。既勾她,又讓她開心。罌粟一般,柔柔綿綿……若是他以這副樣貌麵對建業的女郎們,那些女郎們才要瘋了。
羅令妤勾著郎君脖頸的手指掐進他肉裡,心裡多了些不適感:她突然不喜歡總想著建業的那些女郎們。她突然希望陸昀是自己一個人的。突然隻想自己一個人看到他這副不正經的樣子,突然沉迷得不能自拔……
多麼恐慌,又多麼歡喜!
初時如春風細雨,溫柔深情。陸三郎一貫的調子便是輕浮無比,若有若無地勾著她。既碰她,又不碰她。高挺的鼻子和濕潤的唇在她頸上輕輕蹭著,呼吸滾燙,肌膚皆升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緊不慢。
又急又燥。
時快時慢。
二人的額上滲了汗,呼吸紊亂,意亂情迷。他越來越低,她越弓越軟。羅令妤咬著牙,貝齒咬著拂到唇角的發絲。她借此來抵抗陸昀的撩撥……然微微弱弱的、羽毛漂浮一樣的觸碰,襲得她玉瓷一樣的肌膚染上了酡紅色。咬著齒也不能抵抗……羅令妤終張口,大口呼吸,口中吟了一聲。
而這一聲,讓陸昀一下子激動!
春風細雨變成了暴雨淋漓,熱漿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