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更(1 / 2)

陸三郎在自己的“清院”中關上門給羅令妤辦了一個小的宴席, 雖沒有年長長輩來為羅令妤行笄禮, 然這是實在沒辦法,羅令妤也不求。能在陸二郎消息不定的時候還辦這場宴席, 陸昀已經頂著很大壓力了。

何況,羅令妤放眼看去, 幾乎自己白日在周郎生辰那裡所見到的郎君女郎們, 全都來了。這帶給她一種虛榮感——好似她並不比周郎差到哪裡。

周郎有陳王為他護行,她也有她難說話的雪臣哥哥啊。

吃酒吃宴的人群裡, 小妹妹羅雲嫿先招手跟姐姐打了個招呼,但她的姐姐顯然沒時間理她。眾郎君熱情地招呼羅令妤,以麵紅耳赤的齊三郎最為激動:“羅妹妹,快過來呀。不知道今日是你生辰,白日時怠慢了你。”

女郎們也都笑:“我們為你備了禮。”

羅雲嫿:“姐姐,坐這邊啊!”

她姐沒給她一個眼神, 卻嫣然而笑,徑直走向郎君女郎人中。

羅雲嫿小娘子怏然坐下:“……”

好吧, 姐姐一貫喜歡被人捧著。

一邊挨著她坐的、偷跑過來吃兄長的酒宴的陸家小四郎陸昶, 乖巧地將剝好的蝦放到小表姐麵前。羅雲嫿隻是哼了一鼻子,扭頭並不樂意。讓小四郎黯然,手足無措,覺得小表姐分外難討好——家中同齡的孩子中, 小娘子就這麼一個, 陸昶自然想跟漂亮的小娘子玩。無奈小娘子大約一直生氣之前打架的事, 不怎麼理他。

不提小孩之間的矛盾, 大人這邊,郎君們的目光熱情大膽地跟隨著羅令妤,女郎們的目光則經常飄向那走入郎君人群中的陸三郎。女郎們蠢蠢欲動,因陸三郎眼傷緣故、養傷在家,她們有半月未曾見到這位風華絕建業的郎君了。一眾郎君中,陸三郎撩袍而坐,灑然隨意之姿,出奇清致,女郎這邊已經有人湊過去了。

羅令妤哼了一聲,看她雪臣哥哥如此招人喜歡,她扭頭對郎君們嫣然一笑,逶迤徐行,款款步入人群中,笑著謝過諸人的禮物。

周揚靈抱歉地來尋她,帶了小禮物:“……妹妹與我同一日生辰,我竟不知道。怪我讓妹妹傷了心。”

羅令妤非常謙虛而大度地一笑:“周郎說什麼呢?沒有的事,不過一個生辰,尋常過法,我從不在意這種小事的。”

實則她心中對周揚靈嫉妒得要死,眼紅得要死。

隻是現在已經被陸昀安撫的平衡了很多。

周揚靈俯眼望她,美麗的女郎一貫嬌美玲瓏,仰目而笑時,眉目間的靈氣秀美,帶著狡黠色,何等的勾人心魄,又藏著言不由衷的疏離虛偽。周揚靈微微笑,坐下來安慰羅令妤,好消去羅妹妹心裡對自己的敵意。在周揚靈看來,如羅令妤這般美人,帶點兒小脾氣,無傷大雅,恰到好處。若沒有一丁點兒脾氣,完美無缺,反而無趣了。

二人坐下來說話時,羅令妤時而挽袖掩口、拂麵撥裙,手腕間的琉璃臂釧、耳下的明月璫、裙角的金框寶鈿裙飾,都如夜中閃光的螢火蟲一般,吸引了周遭女郎們的目光。周揚靈心中一動,心有了然意,喝茶淡笑不語,她和羅令妤身邊已經圍過來了眼睛燦亮的女郎們,紛紛問羅令妤——

“羅娘子這是新得到的首飾麼?在哪裡弄的?看著好漂亮,我也想要。”

“這個釵子我倒是見過,從北國來的一位金器大師所做。我想要來著,我兄長卻不給我買。羅娘子買下了麼?”

眾女七嘴八舌,討論著羅令妤的新衣裳、新發飾、新銀器金器琉璃器。

羅令妤目中若有星光徘徊而流離,豔麗無比。被眾女圍著,她絲毫不顯厭煩,聲音黃鸝一樣婉婉而談。顯然女郎們的簇擁和欣羨,讓她得到極大滿足。往日宴席時郎君們圍著她比較多,這一次竟反常的,喜歡她的女郎們多了好多。

羅令妤心裡自得,笑盈盈答眾人:“釵子是我買的,其他都是我自己叫人改的。”

眾女紛誇:“羅娘子真是心思精巧。”

女郎們玩的不過是胭脂水粉香料衣裳首飾這些,司空見慣的東西玩出新花樣,向來是這些貴族女郎們的追求。羅令妤平日的巧思就不少,還靠著這種巧思與周揚靈合開了一個脂粉坊。現今她將這種巧思打扮在了身上,自然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會穿、會吃、會玩,誰人不喜?

這是自從父母離世,羅令妤過得最暢快的一晚了。她還可以更開心。

宴席過半,羅雲嫿撐不住,被侍女帶走睡覺去了,她的姐姐還待在“清院”,被人群圍著,半步不肯挪走。羅令妤的虛榮可見一斑。女郎們再問:“這琉璃好似……你怎麼不戴成色好一些的呢?要我送一副給你麼?”

羅令妤摸了摸手臂上的臂釧,笑著拒絕了:“不必了,這是我三表哥送我的。三表哥弄了個琉璃坊,還未對外開過呢,他拿來給我玩一玩而已。”

經過她和陸昀的又吵又鬨,今日與陸昀逛街閒玩時,陸昀拿走的那個琉璃臂釧,又重新送還給了她。羅令妤不時炫耀,心中自得圓滿。

眾女微滯,神色一下子怪異。因陸三郎身份使然,他在眾女中受到的追捧真不少。眾女心裡頓時便酸了起來,有女就酸溜溜道:“沒見他送過彆的女郎什麼呀……他怎麼就送你呢?憑什麼啊?”

羅令妤垂下眼瞼,羞澀地撫著自己玉白手腕,妙目橫波:“就是普通的表哥送的生辰禮物啊。尋常兄妹之情,你們不要多想了。”

眾女郎:“……哦。”

失望的,嫉妒的,羨慕的,無感的。然鬼信她的“尋常兄妹之情”。

在姐妹間炫耀一波,再於郎君中周旋一波,羅令妤收到了今晚最多的驚豔。她被人圍著說笑不停,人群邊緣,陳娘子陳繡那高貴冰冷的臉,快要維持不下去了。陳家都從建業搬走了,就剩下一個陳娘子。陳繡數月以來懨懨然,今晚本也不想來,但聽到是陸三郎辦宴,她就厚著臉皮來了。

誰知過了很久陸三郎才回來。

回來沒多久,陳繡剛要過去,陸昀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悶悶不樂地端著架子聽了半天周圍女郎對羅令妤的追捧,再自詡清高、不屑人間俗物,聽到羅令妤身上戴的許多首飾都是陸三郎送的,她也忍不住側頭悄悄去看。越看越難受,越看越不自在——陸三郎如此清貴雍容的當代名士,為何被如此大俗大豔的女人吸引?

難道陸三郎就看不出他的那個鄉下來的窮表妹是如何心機的一個女子麼?

都半年了,陸三郎都沒看出來?

陳繡不肯承認陸三郎會被羅令妤吸引,她覺得自己喜愛的郎君一定是被那個壞女人給哄騙了。羅令妤相貌那般豔,口齒那般甜,確實容易將男子哄騙住。羅令妤炫耀了一波,炫耀累了後,她離開了人群,獨自給自己斟酒喝。她開心地低頭喝酒時,旁邊傳來女子傲慢而矜持的聲音:“什麼尋常兄妹之情?當我們是傻子麼?陸三郎可從來沒給我們送過這麼貴重的生辰禮。憑什麼給你送?”

羅令妤側頭,看到是好久不見的陳繡。

陳繡目有鄙夷地瞪她,以眼神斥她“裝模作樣”。

羅令妤手撫著手臂上冰涼的臂釧,在陳繡的瞪視下,她將口中的酒液咽下。眉目暈紅含情,女郎也不辯解,唇角向上彎起。情不自禁的,暗自得意的,羅令妤當著陳繡的麵,就勾唇笑出了聲。

陳繡:“……!”

她居然笑得那般得意!真該讓郎君們都來看看羅令妤這副表裡不一的嘴臉!

羅令妤裝得無辜而清純,然心知肚明大家在想什麼。陳繡一說,她就不由自主地自得笑。雖然沒有說“陸昀就是喜歡我,你能拿我怎麼樣”,但她小人得誌的嘴臉,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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