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繡恐怕沒怎麼見過這種女人在自己麵前放肆,她“你你你”了半天,想到羅令妤那惡毒的嘴臉,還是沒敢繼續招惹。陳繡紅著眼圈,扭頭暗自思量,內容大約是“為何陸三郎瞎了眼”。
不過女郎這邊心裡明白的多,郎君那裡明白的卻少。女子與男子的思維慣來不同,女子容易注意到郎君送給女郎的各種禮物,男子卻是隻有對方承認,才能恍然大悟。由此,羅令妤仍是今夜郎君們的目光聚集點。隻是經過陳繡的提醒,羅令妤在人群中尋找,想找到她的三表哥,給陸昀敬個酒道謝。
陸昀心那般小。她若是安然享受他送她的生辰禮卻一點表示都沒有,陸昀絕對會與她翻臉。
然找了一圈,沒找到人。
錦月說:“三郎出去了……”
羅令妤後知後覺地想起,大家都說陸三郎這幾年不怎麼參加這類宴席了。他為了她,還自己辦……羅令妤心中激蕩,與自己的侍女說了一聲,便照錦月所指的路,出了院子去找人。羅令妤一直找到了陸家大湖上方的穿山遊廊上,才看到了靠欄杆而坐的青年。
不止陸昀一人。
站著的那位清瘦郎君,居然是據說已經失蹤好幾日的陸二郎陸顯。
陸二郎回來了?!
還與他三弟說話。
羅令妤喚了一聲“二表哥”,遊廊上一站一坐說話的兩位郎君一道看過來。明月皎皎,華光照人,望過來的兩位郎君,陸二郎顏色蒼白、態度友好,陸三郎手臂搭在欄杆上,淡淡地瞥來一眼,眼底神色頗為“冷淡”。
羅令妤心裡暗罵陸昀一聲“虛偽”,明明白日時還和她那般好,到他二哥麵前,他就擺出一副和她不是很熟的樣子來。
陸顯卻是知道這兩人什麼關係。
回來就見陸昀,是陸昀的小廝一直在等他。弟弟這般關心自己,陸顯當然要來安一下堂弟的心,同時看一看三弟和表妹兩人是不是還在鬨,表妹的生辰過得如何。羅令妤尋過來了,自然不可能是找自己,陸顯對陸昀點頭一笑:“……你和表妹好好玩吧,我有些累了,我們兄弟二人,明天再說話也是一樣的。”
陸二郎感慨地拍了陸昀肩一下,暗示明顯:良辰美景,佳人在旁,三弟珍惜啊。
不想陸二郎才跟他們告彆,走出去不遠,就聽到自己三弟用那吊兒郎當的聲音與表妹說話:“你不與那些郎君打情罵.俏了?”
陸二郎:“……?!”
他三弟平時就是這麼跟羅表妹說話的?陰陽怪氣,尚且不如自己平時和表妹說話時的熱情!陸二郎簡直想掉頭回去教訓三弟——你這樣,難怪在夢裡抱不得美人歸!
陸二郎靠強大的意誌力忍住了回去的衝動,帶著一腔遺憾離開。原地遊廊,月光、湖水、樹蔭交錯而浮。陸昀仍伏在欄杆上看湖水,羅令妤立在他邊上,激動而磕絆地與他道謝:“……那些隻是外人而已,和他們說話,哪裡比得上跟雪臣哥哥道謝重要。”
陸昀扭過頭來,冰雪寒目望著身邊女郎,忽然問:“今日的生辰,差點被人遺忘,你還這般高興。你沒有從中得到什麼教訓麼?”
羅令妤心中翻個白眼。
她麵上謙虛詢問:“請雪臣哥哥指教。”
陸昀:“第一,你得自己立起來,自己做自己的事,永不能指望彆人記得你的事。”
羅令妤撇了下嘴,沒吭氣。
陸昀:“第二,男人是天下最無情的。許多人喜歡你,卻無人愛你。依靠男人,永成不了事。”
羅令妤哼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了。
她好端端的過生辰,禮貌地來跟他道謝,他倒是來訓她,給她講大道理,真是掃興。不管他說的有沒有道理,總歸不是她現在喜歡聽到的。
陸昀還要再說“第三”,忽然劈啪的爆炸聲升上空,天上絢爛綻放的煙火照在仰頭而望的兩人的明眸中。許多男女的說笑聲在下在外,他們竟在放煙火。煙火照得遊廊上的天地一派明暗不定,五彩繽紛。
煙火奪目下,羅令妤辯了他一句:“……旁的男人愛不愛我我不知道,我知道有個人看到我和旁的男人說話就來吃醋,來氣我。你說他喜不喜愛我?”
羅令妤仰頭看著天上煙火。
陸昀側過臉看她。
她恬靜地立在他身邊,尋常人間,非常清姿。女郎仰目看煙火,火光浮在她麵上,細膩如雪如瓷,光華流轉。她掀起的長睫、明亮的眼睛、抿著的唇,她修長的頸、瘦削的肩、豐盈的胸……陸昀撐著下巴,靜靜觀望。
羅令妤看著煙火,唇翹著。忽然覺得身邊那人怎麼半天不吭氣,她狐疑地扭頭看去,眼前卻黑影一晃,方才還安然坐著的郎君騰地站了起來。一步之距,他就到了她麵前,臉俯了過來。
羅令妤心口疾跳!
他摟過她的腰肢,將她一旋,壓在了廊柱上,俯唇便吻來。羅令妤後背靠著廊柱,他的唇貼來時,煙火在天上再炸,照向他低垂的濃秀眉目。穠麗又勾墨,目青鼻挺,五色光華下,何等耀人心弦。
失神間,從尾椎骨攀升而來的戰栗感讓她跌坐下去。
她低低地喘了一聲,被他抓住手,手背被他的指甲輕輕刮了一下。
心間已漏,郎君的舌已經撬開她貝齒,吮了她一下。
他撩眼而望。
眉目含春。
花香已醉,煙火迷離。那欲勾未勾,樹影如水。男女靠在遊廊欄杆上,擁吻纏綿。
……
刹那時間,天地大亮。
羅令妤忽然意識到自己喜愛他。
真切的喜歡他。
就如她與範郎編的那謊言一般。陸昀若是愛她,她就想儘辦法地嫁他;他若是不愛她,她嫁給權勢錢財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