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1(2 / 2)

皇帝陛下平安回宮,回宮後便大病。老皇帝瞬間衰老,整日瑟瑟發抖,惶恐多疑,不敢離開自己的寢宮一步。

失蹤的北國公主據說在路上就被殺了,陸三郎找來一具女屍,但老皇帝厭惡又驚嚇,看都不肯看一眼。老皇帝躲在寢宮中對北國破口大罵,數落對方無恥。

他又時而目色詭異,焦急地詢問衡陽王還活著沒有,怎麼還沒殺掉。他在輝煌鑲金盤龍大殿上走來走去,神經質般揮著手臂,眼神怪異,口上喃喃自語:“朕還是皇帝!朕沒有失禮之處!都是劉慕的錯!”

陳王被他時常問話,他盯著這個兒子的眼神也非常怪。

對趙王的態度同樣——有人告發,趙王和北國細作合作,造成建業之亂。趙王急著撇清自己,怒斥北國細作胡亂攀咬,是要南國內亂。趙王哭著來跪皇帝,請父皇不要相信有心之人的謠言。而老皇帝半信半疑。

老皇帝:“但願你真的無辜。”

趙王:“都是那些北國細作胡說的,兒臣絕對沒有賣國。陳王……對,他向來看兒臣不順眼,陛下將查細作之事交給他,就是給了他排除異己的機會。父皇,兒臣無辜啊!您不能聽陳王一麵之詞……”

他忐忑不安的,利用老皇帝對陳王劉俶的猜忌之心,奮力反抗自己被北國細作拉入泥沼的命運。

老皇帝果然疑心陳王。提起陳王,就想起劉慕至今還被關著、還在被查……有什麼好查的?劉慕待在邊關,建業之亂他又能知道多少,陳王要查劉慕,分明是拖延時間!

老皇帝失望的:“陳王,越來越不聽話了。”

他想不通,以前那個自己說什麼對方都會照做、從來不問緣由不找借口、辦事能力極讓人放心的劉俶哪裡去了。為什麼這一年來,劉俶不是偽造聖旨,就是偏護亂臣賊子……

老皇帝跌坐捂臉,瘋魔一般喃喃自語:“變了,都變了……朕還是皇帝!”

站在下方回話的趙王劉槐:“……”

眼睛一縮,他意識到父皇受此驚、神誌開始混亂。想要逃脫,得靠自己想辦法。趙王眸子一寒,陳王用來打壓他的,就是那些北國細作。隻要整個朝廷將那些細作逼死,就無人能攀咬到自己了。

由是,當陳王審案之時,趙王上躥下跳積極活動,想說服朝上的士大夫。士大夫們態度模糊,因那晚受過陸家之恩,此時不願得罪陸昀。趙王更氣,絕望之下,自救更為積極。

恐連他自己也知,這不過是秋後螞蚱最後的掙紮。然而那又怎樣?他不好過,陳王也不比他好多少啊。

……

大雨之日,雨灌天地,如洪濤自天際而來,漫天磅礴巨聲。

無仆從相守,書舍中偏窗角落,陳王劉俶幽靜地坐著。案前擺著筆墨紙硯,宣紙上赫然寫著“殺”這個字,但他巋然不動,已經許久。

因為窺見自己的狼狽,是以要殺劉慕。那麼殺了劉慕,下一個要解決的,恐怕就是自己了。父皇從來不在乎他們誰生誰死,他的兒子太多了,一個不行,換彆的就行。何等讓人心寒。

南國未來,又豈是這樣的君王可期許的?

陸三郎讓他親眼見證自己父親狠毒無心的這一麵,如果不反抗,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陸昀在逼他……

劉俶閉眼,喃聲:“陸雪臣……你這個混賬!”

他忽然起身,撐傘出門。仆從詢問時,陳王已坐上車:“去找三郎。”

……

大雨淅淅瀝瀝,天地間漫然生了濃霧。

剛從姐夫姐姐的院中出來,羅雲嫿撐著傘哼著小曲,在雨中蹦蹦跳跳地玩耍。她舞著手中傘時,不經意撞到了迎麵走來的一貌美侍女。

錦月:“哎呀小娘子!”

旁的侍女撐傘,錦月懷抱著半人高的卷宗。她小心翼翼走路,拐彎時卻被蹦跳的羅小娘子撞上,懷裡的卷宗一下子落了地。

錦月慌張:“快快快,看卷宗濕了沒?這是門客給郎君送去的,不容閃失。”

羅雲嫿連忙道歉,蹲下去幫忙匆匆撿卷宗。她姐夫,陸三郎陸昀是個嘴毒的人,若是因為自己不當心連累錦月姐姐受罰,小娘子何等愧疚。幸而卷宗落地,侍女們常年跟著陸三郎,應急能力極強。她們很快撿起了卷宗,仔細檢查下,發現隻要外皮擦乾淨即可,裡麵的字並沒濕水。

錦月鬆口氣時,見羅雲嫿拿著一本卷宗,小娘子已經站起來了,卻還在看……錦月笑著搶過來,玩笑一般:“小娘子,這些可都是政務機密,不能亂看的。”

羅雲嫿怔然,咬住唇,半晌輕輕地“哦”了一聲。她不如往日活潑,不如往日那般追著錦月問東問西,她撐著傘失魂落魄地離開。小女郎漸漸長大,背影看著也有些傾城小佳人的樣子……錦月疑惑:“這個小嫿兒,又怎麼了?”

錦月等女自是不知,羅雲嫿幫忙撿卷宗時,她看到了一個問斬名單,排在第一的是一個她沒聽到的名字,第二個,卻是,越子寒。

她隻知道“子寒哥哥”,她不知道“越子寒”是誰。可是、可是……世間豈有這般湊巧之事?子寒哥哥是否是那個越子寒,是否罪大惡極,姐夫是不是要殺了他……羅雲嫿默默回到自己房舍中,趴在案上難過無比。

她開始長大,她有了自己的一些心事。她不能和彆人說,隻能獨自一人時,默默舔傷。

待侍女靈犀想起來好一會兒沒聽到小娘子活潑的說笑聲,進來查看時,發現小娘子竟然著了涼,額頭滾燙無比。靈犀驚慌,她素來膽怯無主意,小娘子一病,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女郎羅令妤。

羅令妤原本在陸夫人和新婚的二少夫人那裡,女眷們爭著中饋之事,聽來也幾分有趣。得知妹妹生病,羅令妤直接領了醫工去看望。醫工在內舍為小娘子診脈時,羅令妤便坐在外舍,一邊詢問侍女們妹妹生病的緣由,一邊拿過靈犀哆嗦著遞來的帛紙——

“婢子從書案上拿來的,是小娘子寫的。”

羅令妤俯眼,眼皮微微跳了下,看到紙上寫著:越子寒。

醫工出來後,羅令妤進內舍陪了妹妹一會兒。將燒得昏昏沉沉的妹妹摟在懷裡,她摸著妹妹額頭,低頭問:“嫿兒,誰是‘越子寒’?你姐夫怎麼著你了?”

侍女們說,羅雲嫿從陸昀那裡回來後才病了。其中說不定有些緣故。

病得人事不省的羅雲嫿口中含糊說著什麼,羅令妤聽不清,隻好放棄。吩咐侍女們好好照看妹妹,羅令妤將寫有“越子寒”這個名字的字條拿走了。並不是非要苛責陸昀,覺得陸昀會欺負妹妹。以陸三郎對她妹妹的喜歡,恐怕他罵她,都不會說嫿兒一句不是……羅令妤頗有些酸溜溜。

然而陸三郎白天時辦公在府衙,他並不在家,應當碰不上妹妹才對啊。

羅令妤回去寢舍,庭院靜謐,侍女錦月站在廊下衝她眨眼,手指放在唇邊“噓”一聲,再指指竹簾內。羅令妤抿唇,心中一動。

夜色昏昏,廊下燈籠在雨中搖晃。羅令妤進入舍內掀開珠鏈往內走,果然見到榻上臥著青年。他一身緋紅朝服未換,哪怕閒適躺臥榻上入睡,紅袍端莊錦帶束腰。錦衣華服,襯出郎君一身孤冷疏淡之氣。

而那書卷攤開覆在臉上,青絲披散烏黑如稠,搭在書上的手指修長有力,又如玉石般色澤溫潤。

羅令妤摸到他衣角的雨水潮濕,頓了一下,俯身想為他脫外衫時,又聞到他身上極淡的酒氣。她拿開他覆在臉上的書卷,看到他臉上的疲色,心中驀然心疼他。他仍閉著目,眼角青黑,顯然不知妻子已經回來。

羅令妤坐在榻下,望著陸昀的睡顏出神時,侍女在外猶豫著輕聲:“女君,郎君先前吩咐我們說準備洗浴。如今熱水已備下。”

羅令妤:“他都睡了,怎麼洗?明日再說吧。”

侍女:“……可是不是還有女君在麼?郎君喝了酒,這樣子睡,不太好吧?”

羅令妤:“……”

她還尋思著追問陸昀“越子寒”是誰呢,侍女的意思莫不是還讓她幫陸昀洗浴?這這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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