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12月初的晚上, 天氣已經相當寒冷,來了一場冷空氣,夜晚的溫度降到零下16度。
韓湛銘在夢中昏昏沉沉, 因為天氣的寒冷, 他節肢的腿感覺有一寒氣往骨頭裡穿刺。他整容修補後仍然掩蓋不了傷疤的怪異的臉, 好像又有一種撕痛感。
韓湛銘終於把一切都毀滅了,隆盛集團煙銷雲散, 所有的股東要用自己貪拿的錢填上各種窟窿, 剩不下多少錢。當初不支持他在集團改革的姑姑和姑父另外的公司也破產了。
重賞之下, 他請到東南亞殺手在澳洲將杜爾嵐和杜琛全家殺得不留活口。這些也無法讓他在痛苦中解脫, 又殘又病折磨著他的身體, 夜夜的噩夢、可怕的孤獨折磨他的靈魂。
他好想殺人,再殺殺殺, 讓一切都毀滅,就像他得到杜家所有人被槍殺的消息後, 那一刻他有一種久違的成功的快樂滿足,和一種讓他身心戰栗的快感。
韓湛銘看到一個個給他痛苦的人, 他在夢中揮舞著長刀, 將之一個個砍殺。就算麵對韓盛, 他也沒有留情,在他看來就是韓盛人老心不老,才會喜歡那個女人, 才害他一生。
韓湛銘回到幼時被綁架關押的那個廢棄倉庫, 揮刀砍了四個歹徒,血流成河,然後走向躺在地上唯一的一個活人。
韓湛銘提起刀正要砍,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喊道:“不要!”那個聲音好熟悉, 對了,跟他的聲音好像。
地上的活人從昏迷中醒過來,悠悠眨開一雙波光流轉的眼睛:“湛銘,你來救我啦?”
這是一個女人,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女人。
女人站了起來,撲進他懷裡:“湛銘,我好怕……”
那個女人抬起頭,攀著他的身子就要湊上紅唇,韓湛銘心口一陣劇烈的跳動。
韓湛銘的腳一蹬,就醒了過來,已經是清晨6點鐘了,他平常也在這個時候醒來。發現自己完整的雙腿,不由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他的腦海裡似有一些不同的記憶,可是他現在身上的戾氣太過強大,自然而然的排斥了那些記憶。韓湛銘下地,感受自己完好的雙腿,然後跑到豪華的洗手間。
到盥洗台前,看著鏡子中的絕代俊顏,不是那張修補手術後顯得怪異的臉。
2016年?不是2024年嗎?怎麼回事?
韓湛銘怕自己在做夢,於是就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可他仍然無比清醒,對一切都有知覺。
那些毀滅的記憶曆曆在目,細節邏輯清晰。毀滅一切的痛快,報仇雪恨的快感——讓那些害他的人比他更加痛苦,讓他在絕望的人生中得到一種反差極大的舒爽,那種舒爽讓他上癮。
他迷上了毀滅,喜歡看著那些人在他造成的恐怖毀滅麵前瑟瑟發抖。
韓湛銘正想著怎麼讓自己更加舒爽,視線落在了雙盥洗台上擺放著兩個花樣誇張的刷牙杯子,兩個杯子裡放著的牙刷也怪模怪樣。
韓湛銘拿著兩個牙刷,柄上的形狀合在一起是個心形的模樣,他的腦海中又閃過畫麵。
絕色的女子盤坐在地毯上拆開快遞盒,掏出許多牙刷,都是一對一對的。
她的抬起頭,美目流光:“湛銘,你看!情侶牙刷!我在雙十一買的,夠我們用一年了。超級便宜哦!”
韓湛銘拿著情侶牙刷發呆,想到那個女人就是夢中出現就往他懷裡鑽的那個。2016年12月了,怎麼不但還沒有出車禍,“他”還有個女朋友。“他”怎麼會有女朋友?
韓湛銘的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全是“他”和她的甜蜜生活,又有一些純情男孩不宜的事。韓湛銘忙鎮定心神,“他”居然也被美色所惑,跟老頭子一樣!
若不是老頭子老來花招惹那個女人,就不會毀掉他的人生了。男人好色是一切罪惡的根源!韓湛銘強讓自己不去想關於她的任何記憶。
今天早餐時分,家裡的管家和傭人明顯感覺主人氣息有些不對,好像是提前進入寒冬臘月了。
管家心裡盤算著,韓先生是不是又想謝小姐了?韓先生要是十天半月都不見謝小姐,是會情緒低落。
不過,管家感覺韓先生這情緒都不隻是低落,而是冷得讓人害怕。這得是多想呀?
韓湛銘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韓湛銘還不習慣現在的生活,過了一會兒才拿出手機。
韓湛銘看著手機上的視頻通信邀請,他沒由來心慌。他想掛斷,可是心裡有一股力量相抗,就沒有按下去。
管家以為是因為自己在場,忙退出餐廳,韓湛銘糾結了許久,終於有一絲好奇心按了接聽。
手裡屏幕就跳出一個女人的畫麵,雲初也正在酒店餐廳。
“湛銘,今天早上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幸好我還記得趁早餐時間打給你。”
韓湛銘怔了怔,冷淡地說:“你……有事?”
雲初也敏感覺得他有點反常,才說:“你……是不是因為降溫感冒了?”
韓湛銘沉默一下,嗯了一聲,雲初秀眉一蹙,歎道:“都多大的寶寶了,還不會自己加衣服嗎?我在外麵賺錢顧不上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嘛。”
韓湛銘頭一回聽人跟他說這種話,完全懵逼:“……”
雲初溫柔笑著說:“很難受嗎?這麼不開心?我的書房櫃子裡有常用藥,如果你是流鼻涕,怕冷,就吃風寒類的感冒藥,如果是喉嚨痛,就吃治風熱的小柴胡湯。”
韓湛銘隻有再嗯了一聲,雲初又問:“你原來說好後天來看我,現在這樣能來嗎?”
韓湛銘驚呆了,他依稀是知道“他”總會抽時間去看她的,這讓他不知道怎麼應對。
雲初問:“來不了?”
韓湛銘點頭,這一次的反應快了一點。
雲初輕輕歎了口氣,韓湛銘看她失落的樣子心頭有絲猶豫,雲初又抬起頭:“沒關係,本來周末有一天休息,我請一天半的假,回來看你!自己公司出品的項目,團隊都熟悉,還好說話。”
韓湛銘傻眼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然後雲初的助理來了,雲初急忙道:“我趕時間了,先這樣,多喝熱水呀!拜!”
韓湛銘看著被掛斷的電話,腦袋空空,半晌才回過神來。他鬆開些心防,就明白了現在為何不一樣了。因為“他”遇上了她,她的存在從小事影響到大事,一連串的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
因為想到她,就接受了董事會讓“他”先做文娛集團CEO的任命;因為想見她,就收購趙明美工作室;因為要在集團內護她,“他”就不懼當眾和楊婧琪撕破臉;因為尖銳地撕破臉,韓子健這個優柔寡斷的父親提前跟“他”交談,提起杜爾嵐可疑。
“他”沒有直接管地產集團,所以當“他”和杜爾嵐撕破臉的時候,地產集團內的大佬還不是“他”的敵人。可在他的記憶中,韓子惠夫妻都不支持他,反而去拉攏那些蛀蟲股東高層,想要對他形成壓力奪權。
現在,他曾經遇上的那些死局,“他”好像都輕描淡寫的化解了。現在雖然斷尾賣掉很多資產和項目土地,但地產集團的核心資產還在,並且踩準了時代大勢。
那些股東都自願退出而去發展他們控股的集團了,他們野心勃勃想要超越隆盛(韓湛銘知道他們會經曆一場崩潰前的瘋狂),“他”在集團中的肘製都被拔除。
韓湛銘發現跟自己領到的爛牌相比,“他”拿到手的簡直是王炸。“他”還有女朋友,“他”沉淪美色溫柔鄉,這種男人憑什麼比他成功?
他活到三十幾歲,彆說之前的壓抑,就他那不人不鬼的八/九年,又哪來的女人?他到莫名其妙經曆時光倒流之前,連女人的肩膀都沒摟過——因為交際時有禮節握手,手肯定是握過的。
他像“他”一樣去上班,處理公事除了給人壓力更大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但在第二天傍晚下班回到家,管家就笑著說:“謝小姐剛回來,在樓上呢。”
管家以為韓湛銘會表麵上鎮定,卻會第一時間上樓去,可是他卻站著發呆。韓湛銘抬頭看了看電梯和樓梯,想要上去,可又感到不安。
洗了一把臉,換了居家衣服的雲初下樓來了,見韓湛銘很有總裁範地坐在一樓客廳沙發上,就撲了過去。雲初在沙發後摟住他脖子,說:“湛銘,感冒怎麼樣?”
韓湛銘咳了一聲,壓低聲音:“我……還不太舒服……你彆靠那麼近。”
雲初也不繞過沙發,而是直接翻過沙發靠背,爬到了沙發上。
韓湛銘正不知道怎麼辦時,他的臉就被一雙溫暖柔軟的手捧著掰過去,一張乾乾淨淨不施脂粉的絕代風華的臉就印入眼簾,他對上她水汪汪的清澈眼睛。
“哎呀,寶寶都瘦了!沒有好好吃飯嗎?”
“……”
“我在結婚前又接戲,是我不對。那我不是請假乘高鐵回來看你了嗎?不生氣了,好不好?”
“嗯。”
雲初還以為他因為生病時她不在身邊而情緒低落,這時主動湊上去印上吻。
韓湛銘傻眼了,他被女人親了!他被女人調戲了!他……他感覺心中一暖,有絲飄飄然的,身上暖洋洋起來。
韓湛銘最終清醒,羞急一把推開她,雲初一怔,才笑道:“不用那麼小心,應該不會傳染,真要傳染也避不開……”
韓湛銘正不知如何是好,管家來報說晚飯準備好了,雲初就拉著韓湛銘去餐廳。韓湛銘落後一個身位,從後側方看著這個女人,她的長發濃密蓬鬆,走路時微微拂動,讓人感覺可愛極了。
雲初享用著演員的低卡晚餐——高蛋白的半塊牛排配低糖水果疏菜。韓湛銘則吃整塊牛排,以他的體格,需要這個量。
雲初掛念著現在的危機,忽放下餐具,擦了擦嘴說:“湛銘,我有點婚前緊張了,最近也睡不好,就想到前年的事。董事長當初放了杜爾嵐離開,她會不會搞什麼幺蛾子出來?”
韓湛銘動作一頓,帶著冰冷的殺氣:“她要搞幺蛾子,剛好弄死她。”
“啊?”雲初怔愣一下,忙說,“哎呀,這個話不能亂說的,我就想著,以前沒有公開,現在高調了要小心一點。”
韓湛銘心中卻沒有表麵上那麼平靜,因為她說,他們要結婚了!現在等於是他要結婚了!
雲初又道:“還有,我們結婚時,梁娜和楊婧琪會不會出席?這也是個問題呢,我有時候想著這些睡不著。”
韓湛銘這時候並不知道梁娜原來是杜爾嵐的人,道:“有什麼問題,她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我們的婚禮是她能來的地方嗎?”
韓湛銘說出“我們的婚禮”後,自己又呆住了,他就這麼自然的說出來。對了,這是“他”在控製著身體嗎?
雲初歎道:“你小時候的事的幕後真凶是杜爾嵐,但如果不是梁娜的存在引得韓伯伯和Mandy爭吵,你也不會叛逆得不想回家,讓歹徒找到下手的機會。”
韓湛銘眼底一層陰霾,然後又想:【“他”對你倒真是什麼都不隱瞞,這些細節都告訴你了。】
雲初低聲道:“唉,我們要不想個辦法,讓韓伯伯和梁娜離婚?”
韓湛銘抬眸,本來是絕代美男子的大眼睛,可是他的眼神卻陰瘮瘮的,讓雲初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雲初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對了,就是這個感覺!咱們慢慢找她們的毛病,要不給韓伯伯介紹個漂亮姑娘……打敗小三的就是小四呀!”
韓湛銘眯了眯眼睛:“女人都是這麼有心機的嗎?”
雲初笑道:“你忘啦?我以前可是‘惡毒女配專業戶’,我熟讀各種惡毒女配的劇本,套路自在我心中。”
韓湛銘沉默一會兒,說:“給他介紹漂亮姑娘,那不是便宜他了嗎?而且,你確定彆的漂亮姑娘就好對付了?”
雲初主要是想讓韓湛銘關注梁娜,希望可以查到她和杜爾嵐的關係。雲初大紅了之後,就完成了原主最大的心願,所以韓、吳二人早不在她的眼裡。
直到係統提示說檢索到梁娜是杜爾嵐的人,雲初才思考起來:楊婧琪是那樣欺負原主的女人,果然沒有那麼乾淨。梁娜接近韓子健本就是一場陰謀,又帶著插入彆人婚姻的原罪,她楊婧琪又憑什麼靠著陰謀和原罪從小得到錦衣玉食呢?
雲初道:“可是……他們要結婚了,就算簽過嚴苛的婚前協議,她仍是韓伯伯的法定妻子,至少我們每年過年、中秋回大宅團聚都要碰上她,那也膈應得很。”
韓湛銘冷淡地說:“老頭子總會死的,他死了,我們就不用和他一起過節了。”本來他在回答她這個顧慮,可是說出口後他又覺得不對。為什麼他就默認和她結婚了?
雲初睜大眼睛,呼出一口氣,才說:“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董事長身體好著呢。我回來前,打電話給他,他還約我明天去打乒乓球。”
韓湛銘心頭不忿:“憑什麼要陪他打球?不是他人老心不老,一大把年紀不知羞恥搞個那樣的女人,至於到那步田地嗎?”
雲初不由得瞠目結舌,韓湛銘發現她奇怪地往他身上探究,最終不自在的放下餐具,擦了擦嘴起身:“我吃飽了,你慢用。”
韓湛銘轉身離開的背影顯得冷峻無比,比她剛剛追他時他的愛搭不理的樣子還要酷。這酷中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男人情緒不穩定,難道是感冒和“大姨父”撞在一起了?那確實夠難受的,怎麼給他緩緩?
雲初用完餐後漱了口,跑去韓湛銘的私人小書房,他正在電腦前操作,可是她明顯發覺她靠近時,他有個關閉的操作。
雲初眯了眯美目:“韓湛銘!你是不是背著我迷上了島國的‘老濕’了?”
韓湛銘抬起俊臉,他還是冷若冰山的樣子,他完全沒聽明白。
雲初嬌叱:“你不要給我裝酷!我知道我不能常常在你身邊,可我都是為了工作,我和男演員……都是假的。我好不容易趕回來看你,你怎麼能偷偷一個人看島國動作片,也不理我?”
韓湛銘沉默,因為他確實要避開她,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雲初本來有玩笑成份,這時卻驚訝:“你……你真的看毛片?!我詐你的,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韓湛銘搜索著“毛片”這個詞,終於記起在陳宇陽口中聽到過,他呼出一口氣:“我沒有。”
雲初走到他身邊,嬌聲道:“那你到底怎麼回事?一個晚上都陰陽怪氣的?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呀。”
韓湛銘輕輕轉開頭:“我沒有不舒服。”
雲初見此反而更緊張:“抑鬱症?婚前恐懼症?股票腰斬了?破產了?”
韓湛銘根本無從說起,雲初在桌角坐著,拉著他的手:“你不要有壓力,如果你不想跟我結婚那就不結。”
韓湛銘終於擠出話:“我……沒有不想結婚。”
雲初才順勢坐到他懷裡,他梗著脖子,緊張得抓住椅子把手,瞪大俊目看著她,卻被她驚天的美貌直擊心靈。
“你是……看到我的戲裡和男演員愛得死去活來吃醋了?”雲初輕輕捋著他的額發,“那都是假的,我就喜歡你一個人。”
韓湛銘緊緊抓著把手,俊臉像個烤熟的小龍蝦,全身滾燙。
“還吃醋呢?”雲初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啄了又啄,“大醋缸。”
雲初發現他怪異狀態,手指都要把沙發椅扶手抓住洞來了,她蹙眉:“你乾嘛呢?練白骨爪嗎?”
韓湛銘目光離迷地看著她,這時所有“他”的熱戀記憶湧進腦海,那也誘惑著他。他再也抵抗不住,擁緊了她清香嬌柔的身子,火熱的吻就封上去……
翌日上午韓湛銘終於醒來,他殘疾之後就沒有睡得這麼香甜了。床的另一邊已經空了,她居然比他更早起床,這讓韓湛銘本能有一點不滿。
正在這時,穿著居家服的雲初扶著腰進屋來,撿著地上的衣服:“你怎麼還不起來?董事長來電話了,讓我們中午過去陪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