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昭容笑了笑,心裡到底是不痛快的,正要說上幾句,楊修儀笑嘻嘻道:“本位也是怕冷,每到秋冬時,早間起床都恨不得自己是那長毛的畜生,生來就穿著件毛衣裳。”看了長孫昭容一眼。
長孫昭容會意,總算不再言語挑剔了,同眾人說笑起來。
談東說西的,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有宮女過來問傳膳一事,長孫昭容道:“擺上來吧。”
宮女便退了下去。範雪瑤一看到了用膳了的時辰了,便招乳娘到身旁來,低聲吩咐她把楚小旭抱到隔室去喂個奶。許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楚小旭心裡也怯,表現的特彆乖巧,一直乖乖給乳娘抱著玩兒他的小老虎。
範雪瑤會不時地看看他,觀察他的情緒,以求有什麼不對她都能第一時間發現。倘若他也正巧看著自己,他們對上了視線,就會衝他露出溫暖柔和的笑容。儘量給他最充足安全感。
不多時,便有多人將酒菜送了過來。
每人麵前都擺了一張食案,四樣佳肴,並一盤果餡椒鹽金餅。一看,俱是精細的肥美野味,熟肉鮮鮓。隨即宮女又燙了酒送來。
範雪瑤一麵挾了筷子鹿筋燉肉,吃了一口品了品,調味太多,味道太雜了。果然是宮菜的味道。
她吃菜不喜歡太多調味的,覺得口味太重,一開始吃著好吃,但是吃起來很快就膩了。
主食是湯麵,火腿鮮筍的湯,十分的鮮美。隻是她看著便煩,為什麼呢?因為湯麵吃起來十分講究,一不小心就發出稀裡嘩啦的聲音了。她覺得湯麵吃起來有點兒聲音才對。
小心翼翼地吃,唯恐弄出一點聲音來,那吃起來還有什麼滋味?弄了點兒湯汁就要拿汗巾兒擦擦,然後再戰戰兢兢地吃兩根。兩筷子沒吃到湯就涼了,麵也泡爛了。還吃什麼湯麵?
在自己地方的時候她不在意,隻管隨便的吃。便是有些聲音也沒什麼大不了。宮女不敢說什麼,楚楠還覺得她這般姿態很隨性,自然,不矯揉造作。也是一種信任他,依賴他的做法。他自己也跟著隨便了起來,不裝腔作勢故作端莊優雅了。
說真的,她是覺得要優雅就彆吃湯麵,吃湯麵就彆講究優雅不優雅的了。
範雪瑤抬眼看去,眾妃嬪皆正襟危坐,低眉斂首,以手遮唇,用完一口,便要拿汗巾兒拭拭唇。舉止優雅,看起來頗為好看。伴著女伶彈唱歌聲,說是用膳,不若說是種表演。
席上不聞一聲,服侍的宮女更是斂聲屏氣,倘若不是女伶們曼妙的歌喉仍在響起,怕是留春閣裡能安靜的聽見外麵雪落下來的簌簌之聲。
範雪瑤心下悄然歎了口氣。
這樣吃有什麼意思呢,都來比較誰的儀態最為優雅高貴的麼?
湯麵她是不大樂意碰了,反正剛才一直有吃茶餜子,腹中不怎麼餓。轉箸往八仙盤裡伸去。這八仙盤其實是燒雁剃做了八副,號做“八仙盤”。整隻燒雁剔作:頭、脖、脯、翅、掌、腿、肫、肝。
她搛了筷子雁肝,也不知是用了多少香料燒出來的,雁肝非常香膩,口感淳厚濃鬱,細膩潤滑,入口即化一般。
幾個女人都隻是略動了幾樣菜,大多是在呷酒欣賞歌曲。才吃了兩盅,女伶彈箏奏琵琶,《霽景融和》正唱在熱鬨處,身穿棕紅比甲的方乳娘抱著楚小旭進來。小子臉頰紅紅的,烏黑的眼睛霧蒙蒙的,一副愛困的模樣。方才他忽然哭起來,方氏就抱他下去喂奶了。
範雪瑤看著就心疼了,招來跟前,摸了摸他的臉頰,熱乎乎的。楚小旭咯咯笑了起來,粉嫩的牙床上冒出了三四顆晶瑩潔白的門牙。瑤娘笑著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又去探他的後頸,也是溫熱的。
放了心,攏好皮襖,看向方乳娘吩咐道:“小皇子該歇中覺了,抱家去吧。仔細照看著,外頭正冷著,莫要叫大哥兒著了涼。”
方乳娘低著頭疊聲應是,給楚小旭裹上鬥篷,戴上風帽,與其他乳娘一起抱著他回去了。
沈婕妤早就看著這邊了,見人都走了,便笑道:“好容易帶小皇子出來一回,怎地這會子就抱走了?”
範雪瑤淡淡笑道:“孩子睡的多,往日他上午該歇一覺的。這是初次出來,先前在勁頭上,不覺著困。方才吃過奶就眼睛一氣兒的眨。他身嬌體貴,生地難歇安穩。便叫乳娘抱回去歇去了。”
“小皇子還未滿周歲,是該仔細一些。”沈婕妤含笑點了點頭,語氣態度皆一副方正持重的模樣。隻是一個十六七的小新婦,臉龐身形都還很稚嫩,擺出這幅樣子來總顯得不大相稱。
範雪瑤靦腆地笑了笑:“我也是初為人母,難免謹慎了些,叫諸位姊妹看了笑話。”
“算得什麼,謹慎些才好。這小孩兒最是孱弱,當人娘親的,再怎麼小心仔細都不為過。”楊修儀忙是一笑,道。她養了大皇女,說這話最合適。
眾人皆點頭附和。便是心裡笑話她小題大做,也不會擺到明麵上,更不會真說出口來。
範雪瑤笑而不語。
用過膳,諸人漱口淨手,命人擺了骨牌來玩。
楊修儀、章充媛、俞婕妤三人總給範雪瑤喂牌,她們三人是從楚楠是太子時就服侍起的。時間久了,楚楠隻是看在兩個女兒的份上,待楊修儀和章充媛優待一點,彆的再無其他。
許是知道自己就這樣了,倒有些平淡的意思。
而長孫昭容、沈婕妤等年輕的,心裡總歸是不服氣,桌上難免有幾分鬥氣的意味。不是自己要成的牌,知道範雪瑤要,也要硬是卡住。
範雪瑤贏兩把輸一把的,玩過幾局,便推辭乏了,心裡想著兒子,要回去歇息。
“好容易把你哄了來,這就要走了?”
長孫昭容挽留不住,臨走時還再三央告下次再邀她玩。
“官家身邊離不得伺候的人……要是哪日得閒,玩一會也挺好的。”
範雪瑤模棱兩可地半應半不應,長孫昭容心裡堵了口氣。這人怎麼這麼不吃敬酒的?要說使硬的,她又不大敢。怕範雪瑤軟硬都不吃,到時候自己騎虎難下。
她可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就因為這個範雪瑤,皇後都吃了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