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鄭香兒(2 / 2)

範雪瑤一進暖房,便從許皇後的宮人那裡得知了許皇後養了個美人。隨後又從許皇後那裡知道,鄭香兒是她特意找來的美人,原是她娘家的丫鬟,因鄭香兒自幼生得姿色好,受許皇後的大嫂抬舉,習學彈唱,閒常又教他讀書寫字,預備叫夫郎收用。

後來因為範雪瑤進宮,即獲盛寵,又誕下皇子,許皇後擔心她會做大為患,意圖抬舉個美人來分薄她的寵幸,便央及娘家尋個合適的女子,不拘貧富出身,隻要容貌好的,圖一時分範雪瑤的寵,將來如願也好打發。

因鄭香兒長成後出落十分美豔,又會唱好些曲子,且是個侍女出身,擅逢迎。許家便挑中了她。兼之她出身卑微,隻是用來供皇帝褻玩的,倒不拘收用不曾。且收用過還倒好些,經過人事,更好伺候皇帝。

像這樣的人本朝已成一種現象,不少妃嬪或是老宮人都會收養些女孩兒,以母女姑侄之名相稱,將她們養大,等出落的標誌了,再予以機會令其侍奉皇帝。這些女孩兒通常都是出自後妃自家的親信,培養她們,既鞏固自家勢利,也能固寵爭寵。

隻是這些宮女最終能成貴人的少之又少,有些隻是一夜聖恩,從此再沒受過寵幸,甚至因為被臨幸過,不能像其他宮女一樣到年齡放出宮去婚嫁,至死都隻是禦侍。

一部分受了恩寵,會被封為低位嬪妃,通常位份都是十分低微的,甚至沒品階不入流。比如賜以紅霞帔、紫霞帔,她們名義上是宮女,身份卻介於宮女的嬪妃之間,異常尷尬。她們大多最終都隻是紅霞帔,紫霞帔,有幸的能轉為女官,哪怕是轉為典字女官,也比不上不下的霞帔來得好。

不過也不是沒有這種出身的宮女能夠青雲直上的。

據說楚楠的曾祖時期就有一位貴妃,幼時進宮由當時一位貴妃養育長大,得寵於皇帝,後也漸進為貴妃。這對這些女子來說,無疑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這鄭香兒進宮後,許皇後專門撥了女官調理教導她宮規禮儀,用錦繡羅衣、珠翠首飾裝束她,特意挑了日子,將苑內所有嬪妃都請來了,大搖大擺地將她推到人前。這一下子,誰還不知道她是許皇後找來同範雪瑤打擂台的?

看出這其間隱情的後妃,便忍不住細細端詳鄭香兒,見她生的鵝蛋臉,細彎彎的蛾眉,臉搽得白膩膩,嘴唇抹得紅豔豔,額上貼著三個翠麵花,襯著那雙眼神飄渺的細長眼兒愈發妖嬈,春色橫眉。

心道:這鄭香兒相貌不及範昭儀,隻是男子都喜新厭舊,她雖不及範昭儀貌美,卻彆有一股妖嬈之態,又擅品竹彈絲,想必官家看了也會有幾分留戀之意。

想到又來了個與她們爭寵的對手,她們心下唏噓長歎,感慨人生之艱難,一個未去,一個又來。可又想到,如果這鄭香兒與範昭儀爭寵,興許能打破範昭儀獨占聖寵的局麵。

範昭儀失了寵,那她們也就有機會得寵了,由不得心中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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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香兒一連唱了三套曲子,方將琵琶放下,上前來向許皇後深深道了個萬福。

許皇後滿意地點點頭,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雖然範雪瑤的反應不是她臆想的那般模樣,可誰又知道她是不是在強裝鎮定呢?畢竟是個以色事人者,最怕的就是色衰而愛弛,現在她沒老,可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美貌伶俐,不遜於她的女子,指不定她這會兒心裡正怎麼惶惶呢。

許皇後得意的想著,卻不知範雪瑤將她心裡想的全聽了個乾淨。

範雪瑤似笑非笑,美貌伶俐,不遜於她?

許皇後大概還不知道,鄭香兒此刻心裡正想著要怎樣邀寵媚上,得寵後踢開她這不得寵的皇後,做個得寵的妃子吧?

沒錯,鄭香兒此刻心裡想的,隻是如何邀寵,然後擺脫許皇後的控製。

鄭香兒原先在許皇後宮裡經受調-教時就已經聽說了範雪瑤的種種,聽說她如何的美貌,如何的受寵,如何的風光。

許皇後及女官宮人等人的忌憚與嫉妒,言溢於表,又於親眼見過諸妃的容顏儀態,細思之下,鄭香兒心中早就對範雪瑤有了諸般幻想,不敢小看。可今日一看,才知怎樣慎重,卻還是輕視了。

範雪瑤的貌美是毋庸置疑的,但如果她隻是容貌生的俊俏,鄭香兒卻不會太過敬畏。畢竟美是妝扮出的,在鄭香兒看來,隻要不是醜如夜叉,傅粉施朱,錦衣珠翠裝束一番,都能打扮出個美人。

可範雪瑤的美,不在其表皮,而在其骨。

屋內連皇後在內,共有十七位嬪妃,每個也都生的標致,一個個蛾眉橫翠,粉麵勝春。花冠齊整,高髻滿堆金鳳絲,金簪珠翠顯光輝,錦裙繡襖,織金霞帔垂金綴玉。看打扮,也不遜於範昭儀。

可在這眼迷離的綺羅隊裡,人第一眼注意的,就不是外貌,而是更深的特質。

有的人美在一張臉,有的人卻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美。後者,說的興許就是範昭儀這般的人吧。鄭香兒心想。

她的風韻嫻雅,皎若秋月,見了叫人心搖目蕩,不能禁止。一室這麼多美人,可獨她最抓人眼。這麼多人,都成了她的陪襯。

鄭香兒無疑是驕傲的,她雖然是丫鬟,可是深受抬舉,丫鬟媽媽趨捧,妾室不敢得罪,主母都看重她,揀心愛的首飾衣裳與她。平日裡來許家做客的那些身份比她高貴的多的娘子夫人,她也不見得真的敬重。

可是當她看到這人,她無法否認,一瞬間慌亂起來,好像自慚形穢。她生的那麼美,又知書識字,品竹彈絲樣樣伶俐,心計也不差。除了出身,從來都是她勝彆人的份。

可是這世上就是有高低貴賤之分,就是有一種人,生來就是叫人住自慚形穢的。那種高貴和優雅,仿佛泰山倒了依然不變色的從容不迫,並非強做出的舉止,用尺子絲繩綁束出來的儀態,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自信。

對,就是自信。

鄭香兒品咂著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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