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寵愛(1 / 2)

</strong>楚楠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原來這樣,我有些日子沒傳召他了,原來身子已經這般了嗎?”

從前剛繼位的時候,重要的饗宴吉禮多,每每要留畫傳世的時候,他都會傳召程待詔。最近才傳的少了。上一次他見到人時,人尚且精神,沒想到才過這麼久,身子骨就不行了。

範雪瑤有些不忍地道:“人是說老就老的,況且他畢竟這麼大歲數,也是老了。那胡須都稀疏花白了。畫像兒尤其損耗精力,偏他規矩極重,勸他多坐會兒,喝些茶,不怕耽擱久些的。他隻敢抿一抿,潤潤口。嘴裡隻道是他不渴。我知道,他是怕失行。哪裡是不渴,出了那麼多汗呢。我看他嘴唇都乾了。其實他都這麼大歲數了,又是這麼長時間的繪畫,誰還不知道體諒彆人呢……”

楚楠笑了笑,道:“他是很謹慎的人。”否則也不會在翰林院,曆經兩朝,平平順順地待到六十好幾的歲數,隻等著七十歲致仕。

範雪瑤笑容有點兒無奈,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了。

前朝文武大臣五日一次進宮朝會,曆時幾個時辰,這樣都沒有方便的地方。為了不出醜,大臣們都是不吃不喝,排空了肚子進宮。有時朝會持續的久,年老體衰的大臣支持不住,甚至有暈過去的。

而相比起來,程待詔隻是受了一次傳召為她畫像,委實不算什麼了。

楚楠走到畫像邊,細細觀看了一會,滿意地點頭:“程老人是老了,可這畫技卻見長。這像兒頗有你的神-韻。我剛繼位那年,他為我畫像,還沒有這般絕妙。隻可惜這貴妃禮服太老成莊重,若畫的是你家常模樣,才是嫻雅美麗。”

範雪瑤聞言莞爾一笑,眼兒斜望著他:“屋裡的家常模樣,怎麼好叫待詔來畫的,沒的輕佻叫人笑話。”眉角眼梢都是入骨的柔媚風情。

楚楠望見,麵上一熱,看了看左右,見侍女們都垂首肅立,便悄悄往範雪瑤臉上親了一下,低聲道:“尋摸一日得了閒,我親自來為你畫。”

範雪瑤兩朵桃花上臉,微一低頭,斜斜飛了他一眼,卻露出一絲笑意。

楚楠這麼久沒與她好,不覺心口發癢,湊到範雪瑤耳畔小聲說了些什麼。範雪瑤眼如春波,耳根發紅,卻含羞帶臊地輕輕點了點頭。楚楠頓時喜不自勝,讓侍女出去與內侍說,今晚留宿披香殿,不回去了。

在殿內服侍的畫屏、巧巧、月嬋等人聽了這話,會過意思,歡歡喜喜地出去傳話,畫屏去茶爐房通知,叫準備多多的熱水、香湯,好備著晚上叫用。小金、小紅兩人連忙準備盥沐用具。

這晚,乳娘把小皇子抱去了東梢間,同楚煦一道兒睡。楚煦小大人樣,說把自己的被子分弟弟,春蝶忍笑不禁道:“小皇子尚小,大皇子的被子太沉了,小皇子蓋不了的。他有又輕又小的繈褓。”

楚煦似懂非懂,他不知道什麼是繈褓。

春蝶把大紅織錦繈褓拿來,楚煦盯著瞧:“三哥兒蓋這個?”這麼小,蓋的住三哥兒嗎?

“是呀,小皇子人小,這樣大一塊就夠了。”

“紅色的,真好看。”楚煦瞅了瞅自己的青紗袷被,又看了看那大紅色的繈褓,織錦緞麵看上去錦繡輝煌,越看越喜歡。小孩子大多喜歡鮮豔的色彩,大紅大綠、黃黃藍藍的才好。

他抓著袷紗被,仰著臉兒,黑亮透澈的眼睛睜大:“我的紅被子呢?”

春蝶忍笑的更厲害:“那條紅紗的才洗了,明兒就能換上。”範雪瑤重視衛生,被褥、枕頭不管臟不臟,反正七天就得拆洗一遍,凡是有太陽的日子,被褥都要抱去後麵曬曬日頭。要穿的衣服,如果不是才洗過的,就得先洗一遍再上身。

從來不用香料熏衣服,隻用她的莊子上進的精油,滴幾滴在盛著水的熏爐子上,用蠟燭蒸著,在衣櫥裡天天熏衣服。這樣衣服上既沒有香料燃燒的煙火氣,又會帶著淡淡的花香。香味兒淡,不熏人。那香氣飄溢出來,屋子裡也會帶著一絲香氣。

因為她這個習慣,底下人耳濡目染之下,不僅服侍主子們的時候很用心,也很注意自己的整潔。

每個人不把自己收掇的乾乾淨淨,身上沒有一絲異味,都不敢到殿內來。就連院子裡負責侍弄花木的月姑、紅綃等人,做完了活兒,都會把手用香皂洗的乾乾淨淨的。

楚煦聽到明天就能有紅被子蓋了,高興地抱著被子倒到榻上,躺了沒半盞茶,又坐了起來,皺著小臉很憂慮地說道:“三哥兒會在我榻上溺溲嗎?”

小皇子才滿月,排泄不受控製,說溺就溺了。

前兩天楚煦親眼撞見他才解了臟掉的包布,還沒來得及換上乾淨的,就突然溺起來。不止濕了墊布,連褥子都濡濕了。侍女們連忙把褥子換了,臟了的抱出去,原該要丟掉的,可範雪瑤嫌太糟踐東西了。幼兒照料的再勤快,也架不住意外發生。怎麼可能會不弄臟被褥。有的孩子到三四歲了還溺床的都很常見。

如果每弄臟一次,就要打一床新褥子,那要毀掉多少棉花多少料子?

可是棉絮又不能洗,洗過就結成一團了。所以她就叫侍女把臟掉的那一塊棉絮挖掉,重新彈做褥子。被麵和被裡用肥皂洗乾淨就成了。除了一點人工,隻費不到幾兩重的棉花。

楚煦親眼見過三哥兒亂溺,害怕弄濕自己榻上的褥子,到時候大家以為是他溺的怎麼辦……

春蝶笑道:“小皇子身下會鋪一張墊子的,臟不到榻上,瞧,這墊子厚著呢。今兒是奴婢和徐乳娘上夜,大皇子放心歇息吧。”

楚煦放心了,重新躺下來,側身望著春蝶在邊上鋪置,那頭乳娘半敞著衣襟,抱著小皇子哺喂。她喂得很用心,哪怕彎著身子腰有些酸痛,也沒有動彈。

隻因她們幾個乳娘都是才開始哺育小皇子幾日,在這之前都是範雪瑤親自喂的,隻有偶爾太困倦了,或是抽不開身時才讓乳娘喂幾口。小皇子並不戀著她們。

徐氏很想最後能夠留宮,於是便處處小心,不爭先不搶陽,隻求服侍的小皇子周全。好叫貴妃看了滿意,最後點她留宮。

楚煦看著看著,突然道:“我以前也是這樣吃奶的嗎?”

春蝶一愣,微笑道:“大皇子是娘子誕育的首個孩子,娘子可疼你了,足足親自喂了你兩個月呢。宮裡沒有宮妃親自哺乳的規矩,是娘子央了官家點頭,才能親自喂你的。後來乳娘才奶得你,過了沒幾個月,就開始吃輔食了。”

楚煦點點頭,白淨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娘喂了他兩個月呢,三哥兒才一個月!越想越開心,雙手捏著小被子蓋著半張臉,哧哧地偷笑。

春蝶鋪好被子,打發吃過奶開始打哈欠的小皇子睡下,和乳娘一起在榻邊的地方鋪了條氈墊,背倚著榻坐著上夜。因為一晚上就這樣坐著很犯困,不小心就打瞌睡了。而範雪瑤寬厚,就準許她們兩人一班上夜,輪著睡上一會兒。

徐氏是新進宮的,她不放心,就讓徐氏先睡了。

春蝶坐了半日,聽見西邊裡頭有動靜,不一會兒有人進來,燈火照的東邊這頭都有亮。窸窸窣窣好一會兒,又出去了。忽然有腳步聲過來,躡手躡腳的,春蝶直起身子望向屏風邊。

畫屏進了房間,探頭進來,屋子裡燈燭早早用黑布罩起來了,一片黑,借著外麵映進來的一點兒光,她瞅見榻前坐著兩個人,一個懷裡抱著個鼓囊囊的布包,低著頭,睡著的樣子。

而另一個正直著背看著這邊。

“春蝶?”她輕聲喚道。

春蝶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走過去拉著畫屏來到外間門口:“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畫屏笑了笑,把手裡的盒子遞給她:“方才官家和娘子傳了宵夜,剩下些餜子,我想著給你送來吃些墊墊肚子。茶爐房給咱們備著的,總不如禦膳好吃,是吧。”

春蝶嘻嘻笑道:“多謝你大恩,難為你想著我,還特意給我送來。拿來我嘗一嘗,要是我吃著喜歡,我就自個兒吃了算了。”

畫屏聞言看了看熟睡的徐氏一眼,小聲道:“睡熟了?”

春蝶打開盒子,眼睛抬也不抬道:“睡著呢,這乳娘找的,白天還好,奶小皇子,替小皇子洗身子換包布,樣樣都辦的妥帖。她隻是一樣不好,夜裡睡得尤其香。同她一班上夜,我得提著十分的心,輪著我小憩也不敢真睡下了,閉著眼睛養養神罷了。就怕她一個瞌睡過去,倘若小皇子真哭鬨起來,一時就難哄好了。吵著西頭多糟心啊。”

畫屏在氈墊子上盤腿坐下,春蝶拿起一塊奶糕兒塞進嘴裡:“牛乳這樣的東西,難得才吃上一回。這奶糕兒做的真香濃,娘子很愛吃的,今兒怎麼剩這樣多?”

牛乳不好保存,新鮮的馬上就會變質,是稀貴之物。宮裡吃的通常都是乳製品,比如酥油、乳酪。

畫屏道:“娘子什麼好東西吃不上嘴的,那樣一個牛羊司供給著,貴妃要吃鮮牛乳,還能少這份用度?各樣糖糕餜子酥酪,咱們小膳房做的就有兩攢盒,還有尚食局那邊的禦膳呢。官家就沒動過,娘子倒是揀了兩個吃了。可不就剩這麼多了嘛。我記得你也愛吃牛乳,就留給你了。”

春蝶聽了這話,露出笑來,樂滋滋地道:“這倒是,娘子如今封做貴妃,這一應用度不是昭儀時可比的。娘子節儉,哪用的著那麼多。一多一半都叫折色做銀錢了。咱們如今那點子俸米倒成了小頭,大頭是娘子的賞賜,年節時放的賞錢。算一算,也就中宮那裡賞錢比咱們多一點兒,可這平時的賞賜,他們是絕沒有咱們得的次數的。”

“許皇後是小門小戶出身,雖然是中宮皇後的俸錢,宮分用度豐厚。可偌大一個中宮,上上下下各處都要用錢,時不時的要放賞內外,還不能比旁人賞的少了,不然就失了體麵。有再多錢也不夠使的。這兩年年,官家也沒怎麼去過了,那邊的人,也就麵上看著光亮罷了。”春蝶一麵吃著奶糕兒,一麵低聲嬉笑道。

畫屏聽了,輕輕抿了抿嘴。

她聽出了春蝶那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她不光是說那些宮人隻是麵上看著光亮,還有那許皇後。話雖然有點兒刻薄,說的卻是實在話。

從前官家敬重中宮皇後,官家、太後,總會賞賜些東西下去,用膳時賞幾盤肴饌,鮮果進貢,送幾簍子最好的時果。年節大日子賞的金銀彩緞,珍玩寶石,製式之器物的,這些不論大小價值,都是體麵。表示了對中宮的看重。這樣旁人才會敬重中宮。

可是許皇後總做些歪事,惹得官家、太後日漸冷淡。少了賞賜,旁人瞧出了她不受寵,少了懼怕,日子可不就難過了嗎。何況她娘家式微,這幾年時常入內,隔不了多久中宮就有賞賜放出去。這樣補貼娘家,自己自然日子緊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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