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踏春(1 / 2)

</strong>範雪瑤他們母子三人穿過宮門,穿過這道宮門,緊挨著的是雲光殿,他們一行人剛行至殿門旁,就見門內站著一名宮妃打扮,有些豐肥的女子,範雪瑤不禁側目望去。在視線落到這宮妃身上,認出這女子身份後,神色便有些異樣起來。

這宮妃臉上傅粉施朱,穿著輕紅色綢袷襖,素白領子,散繡了些小巧的杜鵑、迎春、丁香、海棠等花卉。底下襯著鬱金香染的褶襇裙,梳著小褔髻,髻上插了幾根金地嵌寶簪釵,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側鬢邊簪了一朵白絹堆成的茉莉花。

不看身材長相與妝容,這衣著穿戴怎麼看怎麼都和範雪瑤相似。

宮裡的風氣一向是有誰打扮的好,得到了寵幸,那麼其他妃嬪都會學著那人妝扮自己,以期獲得寵幸。

範雪瑤這麼得寵,妃嬪模仿她的穿著打扮一點兒都不稀奇。隻是這人也學她打扮,就叫她心裡有些複雜了。

這女子正是在範雪瑤進宮前,頗具美名的萬昭儀。範雪瑤入宮後沒多久,萬昭儀就因為舉止不當觸怒楚楠,被貶為了婕妤。

萬婕妤本性張揚自傲,從前的衣著妝容一向喜好豔麗奪目,身上簪戴的飾物無一不是奢侈華麗的。她最不愛帶宮花,嫌那些紗啊絹啊紮的廉價低等。如今頭上卻簪了朵潔白的茉莉絹花。怎麼看,都叫範雪瑤感到驚訝。

比起她妝扮上的巨大改變,身材發福反而不稀奇了。雖然時下尚女子以苗條纖細為美,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保持著曼妙的身材的。宮裡的嬪禦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自身缺少活動。再加上宮裡的膳食都是以甘肥為美,以酥酪、羊肉為主,本身就容易導致人肥胖。

而且沒有受到寵幸的妃嬪,因為心情抑鬱,難免會有暴飲暴食的情況。自然而然地就胖了。年少時新陳代謝快,消耗大,吃一樣多的食物身材依然很好。可過了那段時候,吃的不見多,臉上卻漸漸多了肉,纖細的腰也變粗了,身材發福走樣。

楚楠後宮老資曆的那些妃嬪,沒有一個纖瘦的。生了皇女的那兩位,胖倒是不怎麼胖,腰身卻顯得很粗重。身上的衣服總穿著寬寬大大的款式,扣身的襖衫從沒見穿過。

範雪瑤認出了萬婕妤,萬婕妤也看見了範雪瑤。她臉色大變,身子動了動,範雪瑤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想轉身進殿去,可是不知道怎麼地,最終卻沒走開。而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眼神幽怨,尤其是當她目光落到她懷中抱著的,和身旁依偎著的兩個男童時,一時之間,嫉妒仿佛要從她眼中化作鬼飛射出來了。

範雪瑤望著她,她也看著範雪瑤。

一個在殿門內,一個在殿門外的路上。

楚煦仰頭瞧了瞧殿門內的那名女子,覺得她怪怪的,就抓著範雪瑤的手往她懷裡擠了擠,覺得安心了,好奇地問道:“那個人是誰啊?”

範雪瑤低頭微笑道:“她是萬婕妤,住在這殿裡。”

範雪瑤沒有和他說過那些還不該是他這個年紀該懂的事,所以楚煦對婕妤呀,皇後呀什麼的,根本不懂是什麼意思。以為就是一種普通的稱呼。他知道他爹是官家,卻不知道官家是皇帝,更不知道皇帝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楚煦似懂非懂地點頭,又看了看門內的女子,有些怕怕的,就拽了拽範雪瑤的胳膊:“我們快走,不然她會吃了我們的。”

範雪瑤撲哧笑了:“她又不是老虎,怎麼會吃了我們。”

嘴上這麼說著,卻平平淡淡地牽著楚煦邁開了步伐。朝著西花園繼續前行。

後麵幾個侍女都鬆了口氣,好好地出來踏春,要是因為萬婕妤而壞了好興致,那多沒趣。偏偏萬婕妤的宮殿就在這去西花園的路上,還偏生在這個時候,萬婕妤就在前殿門旁站著。

侍女們回想起剛才萬婕妤的神情,心裡就有些發涼。

從前宮裡麵,屬萬婕妤容貌最為美麗,況且又是太子時就侍候官家的,哪怕沒有殊寵,也有幾分寵幸。

可是後來她們娘子進了宮,一入宮就有寵,勢頭強勁。萬婕妤一下子被比了下去,許是害怕失寵吧,就失了分寸,犯下過錯被降位。這一降,就徹底失寵了。好像自那之後,就再沒有沒被召幸過。

雖然她失寵並非貴妃所害,但是淪落到這樣的境地,萬婕妤會怨恨貴妃也並不奇怪。

範雪瑤一行人來到西花園,侍女們早將園內灑掃、鋪陳好,在玉蘭樹下將錦氈鋪好,錦氈上放著大引枕,鋪著幾塊絮的厚厚的繡墊。幾步遠的地方放了兩張素麵的桌兒,一張放著茶爐子,爐旁一溜兒茶具,爐上頓著茶。另一張上放了個青銅觚,裡麵插了枝鮮豔的珊瑚,又斜插了兩根孔雀翎。旁邊一個青瓷獸首香爐,正燃著香,香煙嫋嫋。

錦氈旁放著個爐兒,正燃著香,香煙嫋嫋。卻不好聞,這香不是熏來宜人的,而是驅蟲之用。隨著春天的到來,蘇醒的可不止是花草樹木,花園裡最不缺的就是蟲了。

範雪瑤懷裡抱著一個,手裡牽著一個,一路走來胳膊也酸了,便徑直走到錦氈繡毯邊,把苞哥兒放到墊子上,扶他坐著,叫他自己玩兒。鬆脫了手好歇一歇。

楚煦一進園子,眼睛就不夠用了,一會兒看看水,一會兒看看地,一會兒看看頭上的玉蘭樹。

範雪瑤剛坐下,他就說:“娘,我去那邊玩兒。”指了指池塘邊的石階,那石階邊綠草成茵,綠茵中稀疏地點綴了一些小小的野花。

範雪瑤點頭應允了,隻是溫柔地叮囑:“這池水可還冰著,要是跌下去凍著了可不是好玩兒的。池邊濕滑,你彆在池塘邊玩兒,離遠一點,小心著些。”

“噯,我知道。”楚煦忙不迭地點頭,一顛兒一顛兒地跑走了。

範雪瑤讓菱香、散花跟過去看著,說:“彆叫大皇子在水邊玩兒。”

兩個侍女答應著趨步緊跟了上去,總在楚煦一步遠的地方看著。

範雪瑤見侍女們就站在邊上,打發她們去玩耍,隻留著畫屏在邊上服侍。女孩兒們嘻嘻笑笑地一哄而散,範雪瑤聽見她們說著要鬥草玩兒,一人說現在日子還早,沒多少草,鬥不起來。又有人說要打秋千玩兒。園子裡有一架紅漆秋千。又有人提議放紙鳶玩兒。

不一會兒,來了四個膳房裡的宮女,都提了一個盒子,其中一個圓圓臉蛋,圓圓眼睛的小宮女笑道:“早知道帶了爐子,膳房裡就準備了一些能熱著吃的吃食。鄒掌膳說雖然是春天了,可還不熱,吃涼的恐怕會冷著胃。”

她把四個盒子都打開來,叫貴妃過目,“這些餜子茶食,吃的時候在爐子上烤一下,酥甜可口。這一盒攢了九樣蜜煎、九樣臘脯鋌子,這一盒盛的是幾樣細菜,豆皮簽,有炒黑豆苗兒,豆腐皮木耳胡蘿卜絲兒,薺菜蛋皮絲等等,另外一碟烙麵餅,是按照貴妃以前說過的做法烙的,裡麵空心的,既可以直接佐著菜吃,也可以塞菜在餅裡麵做夾餅吃。底下用炭溫著的,隨吃隨取。”

小宮女把最後一個盒子裡的一個竹編提梁的黑釉罐子提了出來:“還有一罐子春筍火腿燉的雞湯,這是昨晚就開始在火上頓著的,煨得骨酥肉爛,雞湯又香又濃。放在爐子上用小火煨著,喝時現盛一碗熱燙的,既鮮美又驅寒。”

範雪瑤見她說話很伶俐,便留她下來服侍著,另外三人打發回去。

在殿裡時還感覺有點兒涼,可出來了,雖然有徐徐的春風,但是春日和麗,灑在身上雖不大熱,卻也還溫暖。範雪瑤本來件銀紅綾襖,這會兒卻感到身上有點兒發熱。

想到要是出了汗,恐怕會著涼,範雪瑤問畫屏道:“可帶了袷襖?”

畫屏立即點頭道:“帶了的,有袷襖,有披風,怕不慎汙了衣裙,還帶了條裙子。兩個皇子的也有。”

“這會兒有點熱,把袷襖拿來我把這襖子換下來。”

畫屏聽了這話,便把氈包解了,取出裡麵疊著的袷襖,到桌邊鋪在桌麵上,用銅熨鬥裝了些燒著的木炭,仔仔細細地熨平整了,才去叫來那些玩鬨著的侍女們,把事說了,她們便立即回來了。

花園子裡沒有更衣的地方,她們紛紛把外麵的罩裙解了,一手抓著一邊,幾人一個挨一個擁簇著範雪瑤在中間,將裙子舉起,仿佛帷幕一樣將範雪瑤圈在了中間,遮的嚴嚴實實。

範雪瑤脫了銀紅綾襖,換上了色若桃花的退紅袷襖,和鶯黃色細褶裙兒倒也還襯。可見素娥揀衣物時是用了心的。

侍女們重新將罩裙係在裙子外麵,不急著回去玩兒,笑嘻嘻地請範雪瑤做主,看她們鬥草玩兒。

範雪瑤樂得有消遣,笑眯眯道:“好呀,我就來判你們誰鬥的最好。”

素娥率先拿出自己找來的花草,舉起一根道:“我有出冬。”範雪瑤一看,是夾竹桃,彆名出冬。

月姑是專為範雪瑤侍弄殿中花木的人,花草樹木她知道不少,立即從自己的草堆裡挑出迎春花來:“我有迎春。”

素娥又鬥道:“一串紅。”

那個又回:“我有三點紅。”

“我有燕子花。”

月姑找了找,道:“我有蟾蜍草。”

素娥臉上露出嫌棄:“噫,你好惡心啊。”

月姑斜眼道:“鬥對了就好,還要講什麼惡心不惡心的。你嫌惡心是吧,那我這裡還有金蟬草。你總滿意了吧。”

素娥一臉笑嘻嘻:“噯喲,放著好好的金蟬草不鬥,鬥什麼蟾蜍草。”

素娥和月姑一個是殿裡麵貼身服侍貴妃的上等宮女,一個是院內管著盆栽花木的粗使宮女,玩耍起來,一點兒距離感都沒有。

月姑道:“我有羊須草,你有沒有?”

“有,怎麼沒有。瞧,我有牛筋草。”素娥舉起一根野草,得意洋洋地衝著月姑挑了挑眉。月姑撇了撇嘴,不服輸地又鬥了起來。

其他的侍女就看著他們兩個飛快地鬥來鬥去,自己攥著一把花草,卻愣是插不上嘴。隻好傻乎乎地瞧著兩人你來我往。

範雪瑤倚在大引枕上,看著這一幕笑得樂不可支,春日的陽光映照著,嬌豔的臉龐色如桃花,美的動人,美的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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