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聽說半年前隔壁山頭的山匪,不知在永寧寺途中截殺了什麼人的馬車,那太子殿下率著幾十餘人,衝上去把山頭都要劈翻了,山上幾百號山匪無一活命,死狀極慘。
那該死的雇主,莫不是覺得他好欺負不成,竟是將他當做傻子般欺瞞,連定北將軍的妹妹,太子殿下的未婚妻,都敢讓他來暗害!
“妹子,你喚我一聲大哥哥,那我便也舔著臉跟你攀個兄妹的關係。大哥哥是受人蒙騙了,那女人……”
他頓了一下,改口道:“那雇主叫我綁你來此處,便不必管了,她自會派人來,將你……先淫後殺。”
麵對一個容貌傾城的妙齡小姑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讓他有些難為情,看起來略顯扭捏。
光頭疤臉連忙表態:“但你放心,你既然叫我一聲哥哥,我又怎會坐視不管,她的人還沒有來,我這就將你放了……”
顧休休原本隻是想套一套話,用兄長和太子殿下的威名震懾他一番,迫他說出貞貴妃的計劃。
倒沒想到太子殿下的名號這樣好用,在她說出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後,光頭疤臉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竟是二話不說就要將她放了。
她想起他方才所說的‘那女人’,心中更是確定了今日的幺蛾子是貞貴妃搞出來的。
隻是沒想到,這個身敗名裂的法子,與那日在采葛坊大同小異,不過是上一次在采葛坊是想毀她聲譽,而這次卻是想毀她清白。
這樣想來,采葛坊下藥應該也是貞貴妃做的了。
顧休休含著淚的眸底,閃過一絲寒意,又很快轉瞬即逝,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臉,綴在睫前的淚水泛著剔透的光:“大哥哥,我想見一見他……你方才說會有人來,我想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我並不曾與人結仇,怎會有人用如此歹毒的法子害我……”
她嗓音帶著些微微的哭腔,可謂是梨花帶雨,任是哪個男人對上她的眼眸,都要愣上一愣。
“可是……”
“大哥哥怕他傷害到我嗎?不會的,有你在這裡……我相信大哥哥。”
柔弱的美人用如此懇切又信任的眼神看著他,還一口一個‘大哥哥’,光頭疤臉的內心得到了很大滿足,立刻拍著胸脯道:“妹子放心吧,哥哥會保護好你的!”
躲在樹蔭裡一臉警惕的暗衛們:“……”這演的是哪一出,美人與野獸茅屋義結金蘭?這麼快就倒戈了?土匪的職業素養在哪裡!
沒讓顧休休等太久,那茅草屋外便有了動靜,聽見腳步聲,光頭疤臉迎了出去。又很快走了回來,手裡拿著一段黑布條:“門外那人還帶了三個隨從,讓我將你眼睛蒙上,才敢進來。”
顧休休點頭,配合著光頭疤臉將黑布條蒙在了眼上,那黑布條的布料質量不是很好,有些透光,但隱隱綽綽能大致看到眼前的事物。
茅草屋的門被推了開,一道欣長的身影步入屋內,令屋外隱蔽在樹上的兩夥暗衛們,再次提起了戒備心。
那人越走越近,終於停在了顧休休身前,見她發絲淩散,雙手被麻繩捆住綁在桌角,臉頰上似有淚痕,像是剛剛才哭過,不禁心神蕩漾了一番。
他不緊不慢伸出手去,叩住她的下頜,逼著她抬起頭來,陽光逆著照在她的頭頂,柔軟的發絲飛揚著,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顧休休自然不可能白來一趟,那貞貴妃既然找人來奸.淫她,她便要讓來人付出慘痛的代價,也好給貞貴妃敲敲警鐘,讓貞貴妃明白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想插手她的婚事,就憑貞貴妃也配!
但她卻是沒想到,四皇子會親自上陣,簡直是愚蠢又無恥到家了——這不像是貞貴妃借刀殺人的作風,倒像是四皇子擅作主張,自己偷偷前往了此處。
四皇子看著可不像是良心發現,來這裡救她的。若不是來救她,那便是也想摻和一腳,對她不軌。
此時彈幕已是炸了,即便蒙著一層黑布,她眼睛睜著,便能看見那五顏六色的彈幕在眼前飛快穿梭。
【四皇子怎麼來了!】
【那疤臉說,要先淫後殺,難不成是四皇子搞的鬼,四皇子就是背後的雇主?】
【離大譜了!四皇子被鬼附體了嗎?下頭男,我yue了】
【這種狗東西怎麼配做男主啊!說起來他在原文裡就很下頭,明明是他認錯了人,卻好像是顧休休故意為之,勾結敵軍殺她兄長,偽造謀逆證據滅她族人,又轉手把她送給謝懷安,看得我三觀裂開】
【我就想知道,四皇子這樣做,顧佳茴知情嗎?】
顧休休實在看得眼花,乾脆將眼睛閉上了。
隻是憶起彈幕裡剛剛提起的‘謝懷安’,微微有些詫異。在原書中,她被四皇子轉送給其他男人,下場淒慘,死無葬身……原來就是被送給了謝懷安嗎?
若是這樣說來,難道謝懷安跟她有什麼仇怨?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那四皇子已是心猿意馬的靠了上來,他將鼻子靠近她的鬢發,輕嗅了一下,而後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笑著將唇貼了上去。
既然總要有人來破她的身,那為何這人不能是他呢?
到底是北魏第一美人,若是被那些粗鄙的漢子破了身,他們又不懂憐香惜玉,都是些糙人,定會弄疼她的。
兩夥暗衛幾乎是同一時間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地後,兩夥人麵麵相覷,愣了一下,正在思考對方是敵是友,卻聽見茅草屋裡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慘嚎。
那聲音的主人是四皇子。他此刻捂著流血不止的大腿,一陣陣哀嚎著,眨眼間額間已是布滿了冷汗,隱約能看見凸出的青筋鼓動。
而對麵被蒙住眼睛的顧休休,手裡拿著染血的金簪,淚水不要錢似的向下墜著,身子顫抖得厲害:“大哥哥,他,他為什麼要親我……”
“我不是故意的,他不會要回去跟主子告狀吧?我是不是連累了大哥哥……”
原本還有些目瞪口呆的光頭疤臉,聽到顧休休的話,回過神來,瞧見她抖如糠篩的模樣,再看四皇子咬牙切齒嘴裡不斷嘰咕著什麼罵人的話。
他正猶豫著,卻聽見四皇子扯著尖利的嗓音,厲聲吼道:“你們在搞什麼!為什麼她手裡會有簪子……等我回去了,我定要跟你們沒完!”
此言一出,光頭疤臉眼中殺機畢現。本就是那雇主欺瞞顧休休身份在先,來人又口出狂言,還想找他們虎頭山的兄弟算賬,那就要看他今日有沒有命活著出去了!
“他奶奶的!兄弟們!抄家夥!砍死這幾個龜孫兒——”
說著,光頭疤臉抄起砍刀來,就要殺了四皇子以及他帶來的護衛們,顧休休含著淚,顫聲道:“大哥哥,不要動手……”
要砍出去砍,這茅草屋地方那麼小,萬一施展不開,很容易誤傷到她。
他頓了一下動作,隻以為她是害怕見血,將幾人推搡了出去:“都滾出去,莫要嚇到了屋子裡的小姑子!”
於是,茅屋外剛剛跳下樹蔭的暗衛們,便圍堵了一場曠世奇觀——光頭疤臉率著他守門的七、八個漢子,猶如貓捉老鼠般,在荒野中拎著砍刀追逐著四皇子和他的護衛們。
四皇子一手捂著血流如注的大腿,狼狽不堪的竄逃著,嘴裡還不忘罵罵咧咧,尖銳喊道:“一群狗賊!土匪!強盜!你們竟然敢砍我,我可是四……”他說到一半,想起茅屋裡的顧休休,連忙止住了話音,可不能讓她知道來人是他。
“你可是四什麼,瞧你麵白無力的樣子,莫不是哪個勾欄院裡跑出來的小館?”
他越是這樣囂張,那山匪們便越是緊追不舍,不多時,四皇子身上便掛了好幾處彩,他知道寡不敵眾,再這樣下去,自己命都要丟在這裡,便咬了咬牙,忍痛施展著輕功,猶如鼠輩般狼狽逃離了現場。
光頭疤臉也不甘示弱,砍死兩個護衛後,便獨自追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交代瘦高的同夥:“將屋子裡的女郎放了,駕著馬車送去永寧寺裡,彆耽誤了她禮佛。”
瘦高同夥:“……”
兩夥暗衛們:“……”
顧休休被鬆了綁,一走出來,便瞧見了遠處幾顆茂密的大樹下,站著數十個在風中淩亂的暗衛們。
他們都穿著又綠又黃的衣裳,有些像是迷彩服,便於在野外隱匿,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片連起來的野草雜叢。
雖著裝相似,但顧休休一眼就瞧出來另外六個人不是顧家的暗衛,她一邊拿著帕子擦拭著染血的金簪,一邊緩步走了過去:“敢問閣下是敵是友?”
其實不必問,她才能看出來,那六人對她沒有惡意。隻是不知他們的底細,還是要問上一問。
為首那暗衛跪下下去,手中抱拳:“……小人等奉太子殿下之命,暗中護送女郎。”
顧休休愣了一下,隨即輕輕笑了起來:“多謝殿下好意,今日勞煩各位,小女不勝感激。”
“小人等奉命而行,女郎客氣了。”
暗衛心想,哪裡勞煩了,他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她那不是都自己解決了。
瘦高山匪跟了過來,見樹蔭底下站了一片人,驚得嘴唇微微抽搐:“小姑……女郎,我們二當家讓我送您去永寧寺。”說話間,竟是不自覺帶了幾分的尊敬。
顧休休轉過身朝瘦高的山匪笑了笑:“勞煩幫我轉告二當家,今日救命之恩,小女會銘記在心。”
分明是光頭疤臉為錢財劫走了她,但她卻不這樣說,反倒將自己被救出的功勞都歸功在他身上。
她表現出感恩,便是希望他安心,告訴他,她不會因為被綁就心生怨恨,想著要剿匪報仇什麼的。
就算成不了朋友,她也不會輕易樹敵,給自己埋下禍患。
瘦高山匪很識趣,聽懂了顧休休的言外之意,在兩撥暗衛的注視下,恭恭敬敬將她送上了馬車。
行至半途,顧佳茴悠悠醒了過來,嘴裡布襪酸澀的味道令她無法呼吸,她猛地咳著,卻因被堵住了嘴,發不出聲音,難受極了。
待她看清楚馬車裡安穩坐著的顧休休,連忙咿咿呀呀求助。但顧休休卻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托著下巴,似笑非笑道:“妹妹啊,我剛見到了你的夫君……”
“他身上受了些傷,但你不必擔心,傷不及性命,隻是你最近可能看不到他了。”
她話鋒一轉,斂住笑意,嗓音中透著寒意:“不過,你還可以偷偷跑到四皇子府裡去見他,就像昨日一樣。”
顧佳茴一整個愣住了。
她不知道顧休休是如何得知自己昨日去見了四皇子,更不知道顧休休這話是什麼意思,又是如何從山匪中保住了一條性命。
她想說話又說不出,雙手被麻繩勒得生疼,嘴裡還堵著光頭疤臉的布襪,顧休休也完全沒有想幫她解開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在了永寧寺不遠處,瘦高的山匪掀起車簾:“女郎,到永寧寺外了。”
顧休休客氣地道了謝,又麻煩山匪幫顧佳茴鬆了綁,順帶取回了那一隻被口水浸透的布襪。
山匪離開了,隻留下姐妹兩人坐在馬車裡。顧佳茴這次沒有向之前一般又是哭啼,又是下跪,她隻是梗著脖子,嗓音沙啞著:“不管姐姐信不信,我並不知道今日會有山匪劫車。”
彈幕隨著她的話音,適時飄過——
【我相信佳茴,她肯定不知情這件事,剛開始被劫持的時候她都嚇哭了】
【是啊,要是這件事跟顧佳茴有關係,她就不會被山匪這樣虐待了。話說為什麼不幫佳茴鬆綁,這一路難受死了,顧休休故意的吧】
【佳茴雖然有點小心機,但還不至於害人的地步。顧休休也想太多了吧,佳茴不就是跟四皇子見個麵,四皇子是狗男人,佳茴又不知道】
【不要無腦吹顧佳茴了謝謝,要不是我們休崽聰明,今天就被四皇子的奸計得逞了!為了不讓休崽嫁給太子,竟然用這樣歹毒的手段,ex死了】
【顧佳茴有點腦子吧,除了會被人利用還會乾什麼。真不知道這麼降智的人設,怎麼當上的男女主】
【太子知道休崽被綁,肯定要心疼死了,嗚嗚我的休崽】
“顧佳茴,你很委屈嗎?”顧休休輕笑一聲,雙眸緩緩看向她:“沒有你從中相助,他如何從幾輛馬車中分辨出哪輛車裡有我,又如何知道顧家馬車走得是哪條小道?”
若不是顧佳茴將手腕伸出車窗外,以那串琉璃火珠給山匪打了信號,他們想悄無聲息劫走她,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你為了一個妾室之位,為了一個心裡沒有你的男人,次次被利用,被牽著鼻子走。倘若我今日橫屍荒野,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說罷,顧休休不再多費口舌,將顧佳茴扔在了馬車上,自己下車離開了。隻留顧佳茴一人神色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
途中雖耽擱了些許時間,但那瘦高山匪對地形熟悉,抄近道將她們送來了永寧寺,幾乎是老夫人發現少了一輛馬車的同時,顧休休就被送到了永寧寺外。
山匪沒敢將馬車停得太往前,畢竟今日太後與眾嬪妃都在永寧寺,寺廟外全是官兵與護衛。
她下了馬車,徒步走了沒多遠,便看到了一臉肅色與焦急,正在與官兵交涉的老夫人,身旁還跟著滿臉淚痕的朱玉。
顧休休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祖母,你在找我們嗎?”
老夫人看見她,卡在喉嚨裡半天下不去的那口氣,總算順了下去:“你去哪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沒有受傷,又想起了顧佳茴:“你妹妹呢?”
人多眼雜,顧休休也不便多說,隻是簡略道:“她在馬車裡,途中出了些小意外,不過沒什麼大事,我跟妹妹都沒有受傷。”
老夫人神色複雜,點了點頭:“沒事就好。”
“先進去吧,時辰快要到了,你們年輕的女郎,要先到華英殿聽和尚誦經半個時辰。”
顧休休應了一聲,扯著朱玉進了寺廟。
朱玉眼裡還含著淚,她跟著顧家其他奴婢坐在旁的馬車裡,誰料就是一個多時辰的路程,顧休休便連帶著馬車一起失蹤了,叫她又驚又怕,擔心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緊跟在顧休休身後,仿佛生怕自己再離開一下,自家女郎便要遭遇不測似的。
看得顧休休既好笑又心酸,她拍了拍朱玉的肩膀:“好了,我又沒出事,瞧你哭的……”
話音未落,顧休休看著眼前被擋住的去路,倏忽停住了腳步。
溫陽公主就站在她身前不遠處,打扮得雍容富貴,塗抹著厚重脂粉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是顧姐姐啊,真巧……”
許是因為四皇子與貞貴妃的所作所為,顧休休連帶著將溫陽公主一起厭惡了。
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溫陽公主不是貞貴妃親生的女兒,也是在貞貴妃身邊耳濡目染長大的,瞧那模樣就知道是一肚子壞水。
顧休休直接無視了溫陽公主,她轉過身拉著朱玉要走,像是將溫陽公主當做了空氣。
這可將溫陽公主氣壞了,她三兩步上前,伸手擋住了顧休休的路:“你不是要嫁給太子哥哥嗎?你甚至不了解他的身世和過去,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與他結為夫妻?”
顧休休看著溫陽公主氣鼓鼓的樣子,緩慢地笑了起來,嗓音柔和:“溫陽公主,我嫁不嫁太子殿下,又或是了不了解他,與你何乾?”
溫陽公主卻絲毫不退讓,冷笑道:“便是他身世不堪,身上流淌著卑賤的血脈,你還願意嫁給他嗎?”
顧休休怔了一下,問道:“……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