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條彈幕(1 / 2)

永安侯夫人還未說話,顧懷瑾已是迫不及待道:“你五六歲的時候,娘帶你入宮參加宴會,結果你一眼相中了俊美無雙的太子殿下,從此以後每天都變著法的,找遍了借口入宮去見他……”

他剛一開口,就被永安侯夫人訓斥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講什麼講。”

雖然聲音不大,語氣卻是有些重,顧懷瑾隻好委屈巴巴停住了嘴。

顧休休頓住手中穿針引線的動作,看向永安侯夫人,她的眼眶似是有些微紅,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就像是,她說到自己記不清楚了的時候,元容說過的話——記不清楚就罷了,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看來對於永安侯夫人來說,那也不是一段什麼美好的回憶。

可顧休休覺得,自己作為那段回憶的當事人之一,有權利知道當時都發生了什麼。雖然她自己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七歲之前,自己跟元容有過什麼接觸了,甚至連顧懷瑾方才說的入宮參宴,一眼相中太子殿下,也沒有印象了。

這於理不合,她畢竟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是帶著前世記憶,靈魂屬於現代一十歲的成年人,她為什麼記得其他的事情,偏偏遺忘了有關元容的回憶?

“娘,為什麼不讓兄長說完?”

顧休休嗓音輕軟,似是在撒嬌,伸出一隻手去,輕輕握住永安侯夫人的手:“前段時間,我便發現自己跟太子殿下小時候頗有淵源。但不知為何,記憶中卻對他完全沒有印象,我還一直以為,我是十一歲時,才與他相識。”

見永安侯夫人有所動容,她繼續勸慰道:“如今,我將要與太子殿下結為夫妻,便是過去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也該叫我知曉才是……”

那畢竟是她的過去。

顧月將顧休休期盼、渴望求知的神色看在眼裡,她從來都是毫無理由地的偏向顧休休,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娘,既然豆兒想知道,又何必瞞著她?”

永安侯夫人終是長長吐出一口氣,發出一聲輕歎,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似是有些失神:“那時候,豆兒你才五歲。娘帶你入宮參加太子殿下的誕辰宴,你生性內向靦腆,不愛說話……”

那日參加誕辰宴的小郎君和小女郎們很多,為了能讓顧休休融入同齡人,性格變得活潑開朗些,便叫顧月帶她去跟她們打招呼。

誰料一眨眼的功夫,第一次參加宮宴,過於緊張,又不願與人攀談的顧休休就跑得沒影了。

永安侯夫婦和顧月到處找她,卻不知她走迷了路,跑到了皇後的永安殿中。

那時天色已黑,宮人們都在忙碌著為太子殿下慶生,而太子本人卻並不開懷,獨自一人坐在偏殿後的井沿上,手中抱著一盞忽明忽暗的孔明燈,望著幽深的井水,不知在想些什麼。

顧休休便誤打誤撞,碰見了神色鬱鬱,一臉寡歡的太子殿下。

她見到他俯著身子,還以為他要跳井,雖然性格孤僻,但遇見有人想要輕生,她也顧不得太多了,一個箭步衝了過去,跳了起來,試圖飛撲抱住想要跳井的華服少年。

太子本人極其厭惡異性的碰觸,即便是一個五歲的小團子,他也不喜歡。

因此顧休休壓根沒有沾到他衣角分毫,他便反應極為迅速的躲避了過去,而她控製不住慣性,直愣愣飛進了井裡。

還好她幼時生得比較圓潤,因為是橫著飛撲過去的,沒有掉太深,便卡在了井口。

最後還是太子找了根竹竿來,將她從井口挑了出來,又命人把她送回了永安侯夫人那裡。

這是他們兩人的初次見麵,並不是很愉快,顧休休回去後還挨了一頓批評教育,深刻反省了自己不該因為不想跟人接觸,就躲起來讓家人擔心的行為。

顧休休後來開宴了才知道,坐在井沿上的人是太子殿下。她堅定地認為他想要輕生——沒有人會在自己的誕辰上,一幅懨懨的模樣,抱著一隻孔明燈,獨自坐在井邊發呆。

俗話說得好,要麼在沉默中爆發,要麼在沉默中滅亡。

太子看著寡言寡語,不像是會爆發的樣子,雖然素不相識,她卻也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滅亡。

為了打消他輕生的念頭,顧休休四處搜集有關太子的消息,甚至為了能多接觸太子,便在顧家一房的大哥進宮伴讀時,黏了上去,厚著臉皮一起跟進宮裡陪讀。

她時常會看著太子發呆,想不通一國儲君,這般尊貴的身份,到底是發生過什麼,才能讓他看起來如此悒悒不樂,似是悲觀厭世的模樣。

顧休休會在進宮前,給他準備一些糕點吃食——她每次鬱鬱不歡時,一吃甜食心情就會好轉。

當然,旁的女郎也會給他送吃食,但他從來都不吃,都是轉手送給仆人、下屬,將那些女郎們氣得痛哭流涕,似是覺得自己的心意被踐踏,又或者覺得自己遭到了羞辱。

顧休休從來不覺得這是一件值得掉眼淚的事情,就算太子不吃,分享給彆人也無妨,因為在她的認知裡,分享應該是一件會讓人感到溫暖或快樂的事情。

她仍會一如既往的給他帶吃食,甚至有時候會多帶一些,以免不夠他的下屬們分食。

她似乎有說不完的心靈雞湯,或是人生哲理,即便他從不回應,甚至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

她還會時不時折些應季的花來,插在他書案上的花瓶裡,若是花快要枯萎了,便曬製成乾花,做成書簽送給他。

到了冬日下了雪,她便凍紅了雙手,捧起一把雪來,在他書案下堆一排小小的雪人,捏出各種奇怪的造型來,有圓滾滾的小豬,有卷毛的小綿羊,有豎著耳朵的小兔子……

顧休休隻是想讓同樣孤僻的太子殿下感覺到快樂,不求回應,不求回報,哪怕是能讓他注意到這個世界的一點點美好,便已是值得。

她堅持著,一天,兩天,一個月,三個月……直至有一日,他嘗了一小口她送來的糕點,他對她笑了一下,他主動開口,向她說了相識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叫什麼名字。

原來那孤島似的少年,也並不想要與世隔絕,他隻是太孤單了,又對著周圍的一切充滿了警惕和防備。

渴望被愛、被認可的同時,他還會下意識親手推開所有想要愛他,認可他的人,如此矛盾,如此尖銳,像是一隻炸毛的刺蝟。

顧休休卻知道,不過是害怕得到後再失去罷了。她仿佛透過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所謂的性格內向孤僻,其實都是一層看似堅不可摧,實則脆弱不堪的保護殼罷了。

隻是沒有人,願意接近他們,嘗試著,耐心地融化開那一層保護殼,看到保護殼藏匿著的,真正的他們。

顧休休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她前世沒有遇見這樣的人,可在北魏卻遇到了愛她的父母兄姐,哪怕她孤僻,哪怕她像是刺蝟,哪怕擁抱她會被紮傷,他們依舊會耐心地陪伴她,守護她,直到看到真正的她。

那是不一樣的顧休休,會放肆的大笑,會害羞的臉紅,時而哭泣,時而怯懦,亦會變得勇敢無畏,但再也不用強忍著委屈,永遠是一副堅韌倔強的模樣。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在看到太子殿下的第一眼時,顧休休便想要向他伸出援手,將他拉出孤島,拉出深淵。

就這樣,五歲的顧休休,成了太子殿下身邊唯一的特例。

他會吃她送的吃食,也會給她留宮中好吃的糕點,會在她受罰時幫她抄書,會帶她堆雪人,放紙鳶,會教她撫琴奏樂,也會在她膽怯時站出來保護她。

他雖然依舊沉默寡言,但麵對她時,卻也不會叫氣氛冷場,聽她喋喋不休時,臉上時不時還會綻出一絲笑意。

兩人相處的輕鬆又愉快。

但這段美好的回憶,止步於顧休休七歲時。西燕的君主——那時還不是君主,而是西燕一皇子,作為西燕使臣前往北魏洛陽城,為太後誕辰賀壽時,見到了十四歲的太子。

那一年的太子殿下,儼然已是洛陽城中萬千女郎們心目中的夢中情郎,生得眉眼如玉,俊美無雙,似是畫卷中走出來的美少年。

西燕一皇子素來有斷袖之癖,男女通吃,酷愛收集美少年,一眼便看中了太子傾城絕代的容貌。

他有意接近太子,太子卻對他愛答不理——不止是對他一人如此,似乎對旁人都是淡漠無情,提不起任何興趣的模樣。

可後來他發現,太子會對一個七歲的女娃娃笑,還任由那女娃娃接近碰觸,這讓他有些嫉妒,甚至想要馴服太子的情緒越發高漲。

他回到西燕沒多久,西燕的君主便突然駕崩離世,而他一不是儲君,一沒有皇帝遺詔,硬是殺戮出一條血路來,踏著數不儘的森森屍骨登上了皇位。

登位第一件事,不是籠絡民心,亦不是安撫朝臣,而是下令攻打北魏。

北魏一下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前有胡人夾擊,後有西燕進攻,戰火連天,百姓民不聊生,北魏皇帝很快就承受不住,想要與西燕議和。

西燕新任君主隻有一個條件,讓太子殿下到西燕去做質子——他提出的條件,看起來像是早有預謀,不安好心,可北魏皇帝毫無退路,根本沒辦法拒絕。

就連王家都選擇放棄了太子,但皇後以死相逼,將太子藏了起來,任誰也尋找不到,令北魏皇帝進退兩難。

便在這時,顧休休失蹤了。

不知是西燕君主,還是北魏哪個家族插了手,將顧休休綁架了。

那人逼問顧休休太子的下落,或許她應該是清楚的——太子被藏起來之前,最後見到的人就是顧休休。

可她咬死了自己不知道。理所當然,她受了刑,左耳就是在受刑過程中,被生生摧殘至失聰。

在顧休休失蹤的翌日,被皇後藏起來的太子出現了,他主動應允了西燕君主的議和條件,於當日踏上前往西燕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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