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條彈幕(1 / 2)

翌日一早,顧休休就被青梧殿外的喧嘩聲吵鬨醒了。按理來說,這東宮侍從們最有規矩,不該在寢殿外吵吵嚷嚷,更何況現在才是卯時,也就是現代的淩晨五點多左右。

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看向身旁,卻發現元容不知何時已是起榻了,連被褥都是涼的。

她連喚了兩聲朱玉的名字,早已侯在殿外的朱玉很快便聽到聲響,推門走了進來。

顧休休坐起身來,嗓音仍有些半夢半醒的沙啞:“青梧殿外因何喧鬨?”

朱玉猶豫了一下,緩緩道:“是,是謝家那女郎,便是曾經的溫陽公主,她死在了東宮殿外……”

原本還有些困乏的顧休休,一聽這話,卻是瞬間清醒了過來,下意識拔高了音調:“你說什麼?謝瑤死了?”

“……還死在了東宮殿外?”

朱玉點頭:“東宮侍從們,大概卯時一刻會灑掃東宮內外,便是剛剛,在殿外後門旁的花圃裡發現了屍體。那謝家女郎昨日被毒蜂蜇傷,本就命懸一線,被暫且送回了謝家養傷,也不知她怎麼會跑到東宮來,還被人暗殺了。”

“被人暗殺?”顧休休從朱玉的話語間,捕捉到了關鍵詞,她蹙起眉來:“你的意思是,謝瑤並非是因毒蜂蜇傷而亡……等等,你怎麼能確定是暗殺?”

“謝家女郎死於割喉,奴雖然沒敢去看,但旁人都是這樣說的,若不是被暗殺,怎麼能血濺東宮外……”

朱玉的嗓音越來越小,卻不難聽出些義憤填膺的氣恨。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昨日剛是顧休休與元容的大婚,今日可是大婚後的頭一日,卻發生這樣晦氣的事情。

顧休休沒有過多思考,問道:“此事稟告太子殿下了嗎?”

“沒有,正是因為還未稟告太子殿下,東宮侍從們才會在青梧殿外徘徊不安。”

朱玉從衣櫃中取出華服,走到榻邊,一邊伺候她穿衣,一邊道:“他們說,殿下有晨練的習慣,正在校場旁的竹林中習武健體。殿下喜靜,更不喜外人吵鬨打擾,若是擅闖竹林,怕是要挨軍棍的……”

太子殿下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從那些侍從恐懼的眼神來看,怕是往日有人誤闖過竹林,受過責罰,這才讓他們不敢擅動,隻能在青梧殿外乾著急。

顧休休穿好了衣裙,簡單盥洗一番,也沒心思描眉梳妝了,直奔著青梧殿外而去。

一出去便撞見了秋水,她愣了愣,沒想到元容的動作這樣麻利,昨晚上她才說過想把秋水從暗轉明,調到東宮來伺候,今早上秋水便已經出現在青梧殿外了。

秋水見到她,垂首行禮:“見過太子妃。”

顧休休微微頷首,朝外走去,卻被秋水叫住:“太子妃可是要去校場旁的竹林尋殿下?”

她腳步一頓,聽到秋水道:“殿下晨練時,最不喜旁人叨擾,約莫還有半個時辰便會回來。如今天色還早,若不然您再回去休憩一會……”

顧休休聽出秋水是在勸誡她,順帶給她一個台階下。就如同朱玉所言,那些東宮侍從皆不敢造次,定是以往有人因此受罰過,秋水該是怕她觸犯了元容的底線,屆時鬨出些什麼不愉快來。

她看了一眼秋水,道:“雖然謝瑤的父母早亡,但她名義上仍是謝家本族嫡係之女。如今平白無故被人割喉慘死在東宮外,此事若不及時處理,傳出去要讓旁人怎麼想太子殿下?”

顧休休心急便也是因為這一點——謝瑤前幾日才跟她在北宮中起過衝突,昨日謝瑤剛在東宮外被毒蜂蜇傷,才不過數個時辰,便又離奇慘死在東宮殿外。

畢竟謝瑤最近也隻得罪過她一個人。

這要是傳出去,怕是會引人誤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元容為了給她出口惡氣,便著人向謝瑤下了毒手。

顧休休說罷,也不等秋水再勸,便走出了青梧殿的院子,朝著校場的方向,急匆匆走了過去。

等她到了校場時,那周圍已是聚集了不少東宮侍從,而皇後譴派到東宮來照顧元容飲食起居的兩個宮婢也在場。

見顧休休趕了過來,那絳珠和綠翡似是長了記性,先跪下行禮,將禮數做全了之後,便起身擋住了她的去路:“太子殿下不準任何人在他晨練期間,進出竹林,哪怕您是太子妃,一樣也不行!”

絳珠說話時,微微抬起下巴,望向顧休休的眸中似是有些譏誚,仿佛在嘲笑顧休休不自量力,依仗著那太子妃的身份,便覺得自己在太子殿下眼中不一樣似的。

她們兩人跟在元容身邊已有數載,最是了解他的喜好厭惡之性,他一向不近女色,想必迎娶顧休休為太子妃,也是到了年齡,不得不娶妻生子。

顧休休緩緩眯起淺瞳,嗓音不輕不重,卻極有力度:“滾開。”

絳珠被她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知不覺中便生出些退縮之意。

綠翡挺直了腰板,忍不住道:“奴婢們可是為了太子妃好,幾年前有個不知死活的侍從闖入了竹林,叨擾了殿下習武,便被拖下去打了五十棍,活生生被打死了!”

她自然不是為了顧休休好,她隻不過是想借著此事激一激顧休休——聚在校場的東宮侍從不少,大家都在看著顧休休。若是她知難而退,不敢進竹林了,那她在侍從們心中印象也不過如此了,隻會讓人覺得她難當大任,太子妃的名頭也是有名無實,並不被太子殿下寵愛。

可若是顧休休受不得激,闖進了竹林裡。那她必定會被太子殿下責罰,屆時在東宮侍從麵前顏麵儘失,一樣能證明她這個東宮太子妃不過是個虛名。

絳珠與綠翡將算盤打得響亮,顧休休一眼便看出了兩人心中所想,她冷笑一聲,側過身瞥向綠翡:“本宮的事,用不著你一個婢女操心。若是再廢話連篇,以下犯上,下一個被杖斃的,便是你們二人!”

綠翡被顧休休話語中的淩厲鎮住了。

她打了個寒顫,張了張嘴,感覺到臉頰燒紅滾燙,有些下不來台——想當初,顧休休沒嫁進東宮以前,雖太子殿下無視她們兩人,但這些東宮侍從對她們可謂是尊敬有加,將她們當做了主子來看待。

這幾年侍奉太子,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歹她們也是皇後娘娘派來東宮照料太子生活的宮婢,顧休休竟然這樣對她們說話,也不怕她們去找皇後告狀。

綠翡心中氣悶,還想再說句什麼,一抬眼卻看到了顧休休脖頸上小片的紅痕,她瞳孔猛縮,幾乎是無意識地低喃道:“這,這不可能……”

太子那樣厭惡洛陽城中的女郎,整個東宮內連一個婢女都不曾有過,昨晚上竟然真的寵幸了顧休休?

難道太子不是被皇後娘娘逼迫著迎娶了顧休休嗎?

顧休休見綠翡一副震驚見鬼的模樣,也不知道綠翡又想整什麼幺蛾子,她現在實在沒工夫看綠翡作妖,直奔著竹林,甩袖而去。

旁人不敢跟過去,朱玉生怕自家主子惹怒了太子,硬著頭皮跟進了竹林裡。

主仆二人先後進了那片竹林,顧休休離了老遠便聽到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響,那劍聲在竹林間延綿不絕,猶如鶴唳鐘鳴,響徹雲霄。

她放緩了腳步,不知怎麼卻是想起了綠翡剛剛說過的話——幾年前有個不知死活的侍從闖入了竹林,叨擾了殿下習武,便被拖下去打了五十棍,活生生被打死了。

元容不是殘暴嗜血之人,哪怕他南征北戰,被北魏子民奉為殺神,也從來濫殺過無辜。

她想不通,綠翡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倘若是假,又怎麼會連秋水都一臉忌憚的模樣?

倘若是真,那元容為何隻因侍從驚擾了他晨練習武,便讓人將其活活打死?

顧休休帶著一頭霧水的疑問,走近了那肅肅劍聲。幾乎是在她踏入竹林,看到他的那一瞬,元容便停住了晨練,他似乎早有察覺有人闖入了竹林,斂住劍氣,將寒光凜冽的長劍豎到腰後。

那份警覺力,讓顧休休這個練武的半吊子自愧不如。她停住腳步,剛想說話,一抬眼就看見了他赤著的胸膛——元容晨練時,竟然沒有穿上衣。

準確的來說,他將上衣褪到了腰間。露出了結實有力的胸肌,那精瘦的腰線流暢優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在朦朦朧朧的曦光下,顯得恰到好處。

他轉過身看到顧休休,怔了一下,還未來得及說話,那跟在顧休休身後的朱玉,已是狂奔離去,一刻不停地跑出了竹林。

“……”元容將劍刃收回劍鞘,放在了竹林間的石桌上,不疾不徐地穿好了蟒袍:“豆兒,你怎麼來了?”

他說話的語氣並不嚴厲,反而像是往日一般溫柔繾綣,嗓音淡淡的,哪裡有那些東宮侍從們說的凶神惡煞。

顧休休下意識吞咽著唾液,眼神飄忽著,不太自然地轉移了視線:“謝瑤死了,被人割喉,扔在了東宮後殿外的花圃中。”

元容聽聞此事,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見他似乎並不驚訝,顧休休又道:“我覺得此事與貞貴妃有關。”

元容微微頷首,坐在了石桌前,慢悠悠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過來坐下。

“長卿,你不怕……”她朝他快步走過去,神色仍是有些急切,頓了一下,道:“謝瑤畢竟是陳郡謝氏的嫡係,死在東宮外,若不能及時查明真相,屆時謝家告到皇上那裡去……”

元容擺出茶具,溫聲道:“豆兒,會烹茶嗎?”

顧休休愣了一下:“會。”

他抬手,用那骨節明晰的手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她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若說謝懷安是名士大家,那長卿卻是比名士更悠然自得,處事不驚。”

原本她還挺心急,被元容打岔了幾次,見他不慌不忙的樣子,反倒也是平靜了下來。

顧休休坐在了他對麵,再不提謝瑤的死,用木夾執起茶餅來。煎茶,需經三道,先炙烤,後冷卻,再將茶餅碾羅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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