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條彈幕(1 / 2)

絳珠說出這一句話,便已經用儘了渾身的勇氣,她實在不敢直視元容,隻看了他一眼,就飛快地低下了頭,一幅神態恭謹的模樣。

她從北宮來到東宮,已有數載,到了東宮後,在元容麵前安分守己,暗地裡卻籠絡人心,將自己默認做了東宮的女主人。

雖然明麵上顧休休才是太子妃,實則在東宮侍從心中,還是絳珠和綠翡說的話更有分量。

就如昨夜顧休休明明吩咐了侍從守在青梧殿外,不準旁人進出,但絳珠和綠翡卻暢通無阻地進了青梧殿。

由此可見,兩人多少是有些囂張的本錢。

隻是她們錯估了顧休休在元容心中的地位,沒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與顧休休如此親密,甚至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她們已經得罪了顧休休,如今再怎麼祈求原諒也是無用,倒不如搏一搏——就如絳珠所言,元容向來是賞罰分明,不會無緣無故責罰下人。

既然她們並沒有犯錯,那憑什麼顧休休兩片嘴唇一碰,就要將她們逐回北宮?

好歹她們兩人,在東宮中待了這麼久,也積攢了些威望。若元容說不出個一二來,便是到了皇後娘娘那裡,她們也是有理的。

絳珠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她挺直了腰板,又道了一句:“殿下若是為了太子妃便隨意懲治下人,豈不是讓人寒心?”

朱玉聽聞這話,氣得上前理論:“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是冤枉了你們?昨夜娘娘與殿下新婚之夜,你們二人在娘娘更衣之時,擅闖青梧殿,今日又屢次頂撞娘娘,你們眼中可還有太子妃?”

絳珠沒想到朱玉會翻舊賬,她有些心虛,卻還是勉強維持著表麵上的平靜:“你休要胡言亂語,我們不過是照例去青梧殿為殿下燃安神香,並非有意冒犯太子妃。今日更是從未頂撞太子妃,不過是怕太子妃闖進竹林衝撞了殿下,這才好言勸誡。”

“校場內的東宮侍從,都可以為我們作證。你如此倒打一耙,再叫人以為是太子妃容不得我們,才叫你在此顛倒是非,混淆視聽。”

朱玉哪裡說得過出身北宮,見慣了陰暗醃臢的絳珠。見絳珠這般顛倒黑白,原本是絳珠和綠翡屢次不敬太子妃,她不過是說出實情,卻被扣上一頂受太子妃教唆的高帽子,頓時有些急了:“你——”

顧休休拉住朱玉,手掌在朱玉肩上輕拍了兩下,以作安撫,她看向校場內沉默不發的東宮侍從們,笑著道:“既然絳珠說了,那本宮自然要成全她,有誰願意為絳珠作證,都站出來讓本宮瞧一瞧。”

這是個表忠心的好時機,有一半的東宮侍從都看起來蠢蠢欲動——絳珠和綠翡是皇後娘娘派來的宮婢,在北宮亦是說得上話的紅人,到了東宮這些年,也沒少給他們好處。

若是能站出來幫絳珠和綠翡作證,讓她們留在東宮,她們自是要念他們的情,往後更是少不得他們的好處。

這樣想著,已是有人帶頭站了出來:“奴才能作證,絳珠姑姑和綠翡姑姑沒有出言頂撞過太子妃。”

有一人站出來,剩下的人便像是雨後春筍,一個接一個冒出了頭。

僅剩下十餘人保持沉默,似是不願摻和進來,持著中立的態度。

顧休休目的達到,緩緩看向元容,一句話沒說,他卻早在她攔下朱玉的那一瞬,便明白了她想做什麼。

一言未發的元容,反手覆在顧休休的手上,明晰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他嗓音輕飄飄的,似是漫不經心地笑道:“孤便告訴你,你錯在何處。”

“你錯在居心叵測,不該擅闖青梧殿,錯在自以為是,不該頂撞太子妃。錯在包藏禍心,不該在東宮拉黨結派。”

“不是太子妃容不下你,是孤的眼裡容不得臟東西。”

元容說話時,神色輕描淡寫,語氣不疾不徐,似是秋後晚風拂過,涼絲絲的。

可他每說一個字,都叫絳珠臉色更白一些,她試圖辯駁,然而沒等她再多說一句話,他便繼續道:“你們二人不知恪守本分,毫無悔改之心,仍振振有詞。孤看北宮也容不下你們了,那便逐出宮去,不必回母後身邊了。”

元容抬起眸來,微冷的視線落在挺身而出,為絳珠和綠翡作證的東宮侍從們身上:“還有你們,即刻收拾東西,離開東宮。”

說罷,他便牽著顧休休朝著校場外走去,似是對他們失去了耐心,再不給絳珠和綠翡分毫辯駁的機會。

直至走出了老遠,顧休休抿著唇,倏忽停住了腳步:“對不起……我一入東宮,便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

她說得自然不止是今日東宮內的大換血,還有昨日謝瑤放毒蜂蟄人,清早謝瑤又離奇慘死在東宮後殿花圃中。

顧休休很清楚,貞貴妃是衝著她來的,倘若那日在中秋夜宴上,她應下了四皇子的求婚,又或者沒有與元容牽扯上,便不會有這麼多麻煩接憧而來。

更何況,她方才沒有控製住情緒,一時氣惱,才會跟個婢女對上陣來。如今大半站隊絳珠和綠翡的東宮侍從都被驅逐出東宮,此事要是傳到旁人耳中,不知要如何腹誹她了。

大抵是要被扣上一個紅顏禍水,蠱惑君心之名。

看著顧休休埋下頭去,元容抬起手來,寬厚微涼的手掌輕叩在她後頸,微微一用力,便迫使她揚起了頭:“豆兒,你因何愧疚?”

“你是東宮的女主人,他們對你不敬,便是對孤不敬。主便是主,仆便是仆,忤逆叛主之人,莫說是驅逐他們,即便是打殺了去,亦無人敢說你一句不是。”

他與她說話時,不同於平日的淡漠清冷,總能在嗓音中聽出一絲溫煦柔和來。

顧休休聽得一怔,似是想起了什麼,有些迷茫道:“她們說,你曾杖斃過一個闖入竹林的東宮侍從,這是真的嗎?”

她覺得元容不是這樣濫殺無辜的人。

“那人是西燕來的細作,潛伏在東宮多日,被孤捉了個現行。”

元容從未對旁人解釋過此事,哪怕是秋水,也都以為那侍從是因為擅闖竹林,打擾了他晨練習武,才被活活杖斃而亡。

他不願解釋,一是覺得沒必要,二是此事也威懾了一些心思不正的人,免得他在竹林晨練時,總有人上前去打擾。

隻是沒想到,此事會傳到顧休休耳朵裡。對於旁人,他沒有耐心去解釋此事,可對於顧休休,他卻不想讓她誤會自己。

“西燕來的細作?”顧休休倏忽想起了那混在王家女郎獻舞者中的西燕刺客,她遲疑了一下,問道:“臨近太後誕辰,你查清那王家女郎王雯到底是本人,還是西燕刺客喬裝打扮了嗎?”

元容道:“查清了,是西燕人假扮的王雯。”

顧休休忍不住問道:“那真正的王雯去了何處?西燕刺客又是如何以假亂真,不被旁人察覺的?”

元容低聲解釋道:“西燕一向與苗疆交好,苗疆有一蠱術,名為換顏蠱,服用母蠱之人的容貌,會被複刻到服用子蠱之人的身上。”

“不止是容貌,就連體形和身高等外貌特征,都會被複刻。如今王雯還沒有死,此蠱需要依靠她體內的母蠱,才能讓那西燕人繼續維持王雯的容貌體形。”

說罷,他又補充了一句:“孤還沒有找到王雯。”

顧休休聽懂了元容的言外之意,王雯如今定是在西燕刺客同夥的手中,若是此時元容將西燕刺客處決了,便會打草驚蛇,令刺客的同夥對真正的王雯下毒手。

那王雯畢竟是王家族人,王家又是元容的母族。這樣算起來,王雯還是元容的表妹,不論關係遠近疏親,也不能明知王雯身陷險境,還不顧她死活處置了西燕刺客。

而且,就算處置了西燕刺客,隻要西燕君主還活著一天,那他必定還會找尋其他機會對元容不利。

顧休休思忖片刻,猶豫道:“後天便是太後誕辰,假若當日還沒有尋到王雯,西燕刺客又在宴上對你行刺……”

到那時,即便元容早有防備,沒有被西燕刺客得逞,西燕刺客被捕,又或者當場服毒身亡後,真正的王雯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也就是說,如果太後誕辰當日還沒有尋到王雯,那王雯必死無疑了。

不但如此,西燕刺客若是當眾行刺,用的畢竟是王雯的麵孔,獻舞者又都是皇後挑選的,皇帝必定會借此機會遷怒王家,以此削弱王家勢力。

這對於元容來說,也是百害而無一利。

見顧休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元容叩在她後頸的大掌緩緩上移,覆在她柔軟烏黑的青絲上輕輕摩挲:“不必憂心,實在尋不到,孤會在那西燕人獻舞之前,將其除殺。”

“那王雯……”她輕抿著唇,聽見元容道:“儘人事,聽天命。”

顧休休點了點頭,知道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回去用膳罷,辰時要入宮給母後請安。”元容的心情似乎還不錯,許是剛剛習練過劍術的原因,他蒼白的麵色比往日看起來要精神許多,掌心下也沾染著淡淡的溫度,再沒有那般冰涼了。

一聽見要進宮請安,顧休休有些發怵,倒不是害怕皇後,前幾日她在北宮照料顧月時,皇後怕她悶著無趣,隔三差五便會邀她出來逛逛走走。

皇後並不似貞貴妃那般心機深沉,又善解人意,心思細膩,待她極好,兩人相處輕鬆愉快,可謂是顧休休見過最好相處的婆母了。

問題在於,她剛剛處理了絳珠和綠翡,那畢竟是皇後送進東宮裡的人,屆時傳到皇後耳朵裡,倒是叫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顧休休正發愣著,元容叩著她的手,輕聲道:“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什麼,去用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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