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條彈幕(1 / 2)

當顧休休在彈幕之中看到顧佳茴的名字時,並沒有太過訝異。

雖然對於貞貴妃而言,顧佳茴不過是個無父無母,身份低微的顧家庶女,在明麵上對四皇子的前途毫無幫助,沒有一點用處。

可在私底下,顧佳茴卻是顧家的女郎,沒有入皇子府前,便住在永安侯府內,是最不讓人防備,最容易對顧家族人下手的一把好刀。

借刀殺人這樣的事情,貞貴妃往日沒少做過,然而想要說服顧佳茴幫著貞貴妃栽贓陷害顧家族人,卻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畢竟顧佳茴雖然不太聰明,經常被人利用,但也不至於對自家族人下毒手的地步。就算她嫁入了四皇子府,隻要顧家老夫人還在一天,若她在四皇子那裡受了什麼委屈,老夫人也不會坐視不管。

更何況,顧佳茴仇視的人是她,不是顧家。

顧休休又將那些彈幕反複看了幾遍,在其中找尋到一個重要的關鍵詞——顧佳茴的身世。

顧佳茴有什麼身世?

她父親是驃騎將軍,母親是軍營中一個脫了賤籍的女子——這是古早文中常見的套路了,假若女主是高門庶女,那父親身份一定極高,而母親不是青樓女子,便是府中的婢女,總之一定要製造出身份差來,讓女主開局的身份非常低微。

但古早文中還有另一個清新脫俗的狗血套路,那就是女主的母親背後其實另有身份,不是亡國公主,就是罪臣之女,最好讓女主母親上一輩的恩怨,跟男主父輩有所牽連。

顧休休思忖著,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哥哥,被送到軍營裡做妓的人,一般是什麼身世出身?”

聽到她開口問出的問題,元容和顧懷瑾麵麵相覷,雖然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這樣問,但他們還是異口同聲答道:“罪臣之女,或敵國俘虜。”

說罷,兩人又對視起來。

顧懷瑾瞪著眼睛,似乎是在說——她喊的是哥哥,你應什麼?

元容對此,隻是視而不見,選擇性忽略了顧懷瑾不滿的目光。

許是怕顧休休誤會什麼,他解釋道:“以往營妓大多是敵國俘虜為主,仿佛成了諸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打下一座城池,便要擄去城中女子,毀其清白,將其投入軍帳為妓。”

“一少部分營妓,出自罪臣家中的女眷,被牽連後,貫上賤籍,為奴為妓。自三年前,孤接管北魏將士後,便已是禁了營妓這一陋習。”

顧休休抿了抿唇,又問道:“二叔父在外纂養的那房妾室呢?她洗脫了賤籍,才跟二叔父在一起,也就是說,她其實是罪臣之女?”

她口中說的那房妾室,便是指顧佳茴的母親了。元容要比顧懷瑾見那女人見得更多,對此事也更為了解,他頷首道:“不錯,她本是戴罪之身,頗得驃騎將軍寵愛,便幫她脫了賤籍。”

顧休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中頓時有了頭緒。先不論當年顧佳茴的外祖父因何觸犯了先帝,以至於舉家受到牽連,讓她母親也被下放到邊戎去做營妓。

但此事必定是跟顧家有關係,若不然貞貴妃怎麼會將顧佳茴的身世,在這個時候說了出來?

顧懷瑾見她又在走神,疑惑道:“你提這個做什麼,難道今日這幾人的死,跟她母親的身世有關係?”

顧休休搖頭,她往顧懷瑾身旁湊了湊,招了招手,示意他低下頭來,踮腳在他耳邊低聲道:“哥哥,你去查清楚顧佳茴生母的出身,越快越好……還有,這幾日在府中多多提防顧佳茴,千萬讓人看緊了她。”

她的聲音很小很小,又低又輕,就像是蚊子叫似的。但還是一個字不差,落進了元容耳朵裡。

顧休休回過頭時,便正好撞上了元容投來的視線。不知怎麼,他明明看她的目光很是正常,她卻覺得有些心虛似的,解釋道:“你彆誤會,我不是在防你。隔牆有耳,我怕被北宮外的其他人聽到……”

元容仿佛並不介意,笑得很是溫柔:“那你跟佑安說的話,可以說給孤聽嗎?”

他都這樣問了,她自然不會拒絕。

顧休休點點頭,走了過去。又像是方才跟顧懷瑾說話一般,踮起腳來,微微仰起頭,努力靠近他的耳畔邊:“你去查清楚顧佳茴生母的出身,越快越好……”

他的身量要比顧懷瑾還要長一些,剛剛跟顧懷瑾說悄悄話,她隻需要踮起腳來,但跟元容說悄悄話,即便他已是俯了些身,她卻仍是要配合著仰起頭來,才能將將夠到。

明明方才跟顧懷瑾說這話時,顧休休也沒覺得哪裡奇怪,但將這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便讓她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待她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總算舒了口氣,正想放下踮起的腳尖,卻聽見元容道:“豆兒,你漏了一句。”

顧休休怔了怔:“漏了什麼?”

他似是漫不經心,又有些理所當然道:“你沒有叫哥哥。”

顧休休:“……”

顧懷瑾:“……”

顧懷瑾似是感歎道:“豆兒,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醋味?”

明明聽到了顧休休跟他說了什麼,卻還裝作沒聽到似的,非要她再靠過去重複一遍。

莫不是將醋壇子打翻了,連他這個兄長的醋都要吃上一吃?

明明元容很久之前還說過,對顧休休並無男女之情,隻是兄妹情誼,讓他不必防備,如今娶走了他妹妹,可算是將那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什麼兄妹情誼,分明是一隻伺機而動,披著羊皮的狼罷了。

顧休休也不知道顧懷瑾在胡言亂語什麼,更不知道元容為何明明聽到了,還要她重複一遍。

她看了一眼天色,決定結束這毫無營養的對話:“時辰不早了,我們先進宮給……母後請安了。”說罷,她對著顧懷瑾揮了揮手:“彆忘記我說的話。”

顧懷瑾應了一聲,顧休休便跟著元容進了北宮的大門。明日便是太後誕辰了,許是因為那三位大臣和謝瑤離奇的死,皇帝加強了守衛,北宮內外的侍衛都增了不止一倍。

兩人到了永安殿外,顧休休正準備進去,卻被元容攔下:“午時可能要留在永安殿用膳,屆時母後大抵會親手做些什麼糕點……”

他頓了頓,道:“味道不會太好,你嘗上一口,便不要繼續吃了。”

到底為何不能繼續吃,元容卻是沒好意思說出口——皇後廚藝極其不精,但一到高興的日子就忍不住施展自己的手藝,上元節做了些元宵煮給太後吃,吃得太後上吐下瀉,痢疾了整整三日。

再往前推,是去年的秋獮狩獵時,皇後射到了很多獵物,一高興就準備親自下廚,從山林裡就地取材,摘了些蘑菇,煮了菌子湯在篝火宴上分給嬪妃們喝。

結果就是皇後與嬪妃們齊齊中毒,在床榻上躺了十多日,天天在空中伸手亂抓,說自己是隻猴子,正在摘香蕉。

雖然元容沒說下去,但顧休休卻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倒也不是多麼心有靈犀,隻是剛好去年喝了菌子湯的嬪妃裡有顧月一個。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進了永安殿,顧休休才發現,顧月也在殿中,正在跟皇後閒聊。大抵是知道她會來北宮請安,便提前到了永安殿等她了。

如今顧月成了宮裡的重點保護對象,或許是因為林禦醫診斷出她命不久矣,嬪妃們都不敢與顧月走動了。見到顧月便躲著走,生怕顧月出點什麼事情,萬一死在自己身邊,那就有嘴也說不清了。

唯獨皇後仍是一如既往對待顧月,沒有過分殷勤,也並不疏離,許是跟顧家結親的緣故,兩人之間還多了些親昵。

顧休休和元容走進殿中,先後行禮,溫聲道:“兒臣見過母後,給母後請安。”

見顧休休來了,皇後連忙招手,示意他們起身:“小顧,本宮將北宮裡最好的畫師請來了,你看看他的畫技如何?”

按照往年慣例,太子成婚後,需得與太子妃一同入畫,將畫像掛到武英殿去。若是太子登基繼位了,那畫像便會移到太廟之中,受後世子孫瞻仰、供奉。

原本這事情是要顧休休入宮後自己操心,但皇後閒著也是閒著,昨日便已經挑選好了畫師。

見皇後待她如此親近,顧休休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早知道還是該給皇後一分薄麵,最起碼留那兩個宮婢一些時日,日後再行處置也不遲。

她正斟酌著如何開口,將絳珠和綠翡被逐出東宮的事情說出來,元容卻先一步開了口:“孤今日將東宮內的侍從換了一批,其中有兩人是母後送去的宮婢,那兩人以下犯上,屢教不改,被孤逐出了東宮。”

他從頭至尾沒有提到顧休休一個字,仿佛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那兩個宮婢冒犯的也不是她,而是元容似的。

顧休休看著他,怔了怔,唇瓣微翕,似是想說些什麼,皇後卻在她之前道:“此事是本宮思慮不周,原本是覺得她們安分守己,才讓她們留在了東宮。不想幾年過去,她們卻是忘記了本分,給你們夫婦二人添了麻煩,你看著處置便是,不必顧忌情麵。”

沒想到,原本讓顧休休覺得難為情,甚至有些棘手的事情,竟是在母子兩人的三言兩語中被化解了乾淨。

元容為了不讓她作難,將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而那兩個宮婢被驅逐出東宮,皇後不覺得失了顏麵,還在反思自己給他們兩人添了堵。

顧月捧著手裡的茶杯,呷了一口,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見顧休休還有些發愣,開口轉圜道:“畫師在此等待已久,如今趁著時辰還早,外頭光線足,先去入畫罷。”

顧休休總算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好。”

元容移步到皇後身邊,拿起畫師方才在等待他們時,給皇後和顧月兩人作的畫,稍作觀賞。

倒是筆觸細膩,如行雲流水,但不知為何,元容並不是很喜歡畫師的畫風。

顧休休也湊過去看了一眼:“畫得不錯。”

原本準備換個畫師的元容,聽聞這話,卻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好,那便去院子裡入畫。”

宮婢搬了兩把圈椅放在院子裡,顧休休和元容挨在一起坐了下去。他極其自然地順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怔了一下,以為這也是要畫進去的,便任由他牽住了。

畫師就坐在兩人對麵,一邊抬首,一邊作畫,約莫用了一個多時辰,將兩人的容顏勾勒在了畫卷之上。

直到畫師起身,元容才鬆開顧休休的手,走到畫師身旁,執起那畫卷看了看。

畫師筆下的顧休休雍容華貴,頗有鳳儀天下的氣勢,卻少了幾分神韻和活氣。看起來畫是畫,人是人,根本不著邊一樣。

他皺起眉,將畫卷扔給了畫師,提起筆來,讓人重新鋪了一張畫卷。

畫師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可是不滿意?若不然卑職再重畫一副?”

“不必,孤來畫。”說著,元容便提筆蘸墨,在畫卷上輕輕勾勒起來。

顧休休不知道元容還會作畫,她好奇地走上前去,隻看了一眼,便有些怔住了。

他骨節明晰的手掌輕叩筆杆,揮毫落紙,便如同畫過千百次那樣,筆墨橫姿,勾出她的容貌來。

明明沒有抬首看她,他卻記得她身上的每一處細節,烏黑的青絲,眉間的朱色花鈿,甚至連她臉上小痣的位置都畫的分毫不差。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