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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不算是個有耐心的人,而這種人有了耐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孟寧自從知道何波有了虧錢的這筆心思,心裡總有幾分不安穩。
這筆錢真的有些大了。
甚至還試圖希冀謀劃彆的生意,以圖拉起糧食的生意,使其虧損不甚嚴重。
“何哥,”招財跑進倉庫,“黑市糧食漲到九毛了。”
何波點頭,隔著窗戶,看著堆滿半個倉庫的糧食,沉聲道,“開倉。”
這兩天,何波停了手裡的生意,所以的弟兄都被喊了回來。
列在兩邊,每個人胳膊上都縫著一圈深綠色的波紋,這是他們區彆於其他倒爺的標致。
孟寧提出來的,為了讓百姓更好的區分他們跟其他倒爺。
而此時,他們站在院子兩邊,背上都背著空空的大背簍,和著何波的話。
“開倉。”
孟寧接過何波遞過來的鑰匙,握緊一瞬,又鬆開,上前兩步,開了倉庫大門。
門兩側,大文對著袁河,兩人相視一眼,一起推開倉庫大門。
“開倉。”
兩邊的弟兄們一個接一個進去,每個都裝上滿滿當當一個竹筐的糧食,背起,直著腰,昂首挺胸地從倉庫離開。
他們今天乾的還是被世俗瞧不起的倒爺。
但他們今天也應該堂堂正正的倒爺。
何波對他們今天的一個要求就是堂堂正正,跟平常一樣把糧食賣不出去。
價不能高,態度不能差。
像平常一樣,也隻需像平常一樣。
人都走完,最後,就連大文跟招財都背了一竹筐糧食出去。
孟寧目送著這些大男孩們,不住地囑咐,“注意安全。”
招財揉了揉跟在孟寧旁邊進寶的腦袋,朗聲笑道,“財務,您放心吧。”
人都走完,最後院子裡隻剩一個原本看倉庫的袁河。
“財務,”袁河不敢跟何波說,悄悄跟孟寧說,“我也想去賣糧食。”
孟寧看了眼抬腳進屋的何波,沒吭聲。
“財務,我知道何哥跟您昨晚都跟弟兄們畫好地方了。財務,我不去搶弟兄們的生意,我就去我們家那邊賣。我不背那麼多糧食。”
“財務,我們家那邊糧食價格前兩天都漲到八毛多了。我跟我老娘他們說今天糧食價格要降下來,他們都不相信。我得讓他們知道,不是所有的投機倒把都是奸的,何哥跟您,咱們乾的生意就是好的。”
還是年輕。
出租房那邊已經空了人,倉庫這邊隻留了兩個放哨的。
何波還在這坐鎮,確實用不到袁河。
孟寧笑了下,悄聲道,“去吧,我不跟你何哥說。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袁河笑起來,一米八幾的大男孩露出笑,洋溢著青春,“謝謝財務。”
孟寧微搖頭,按著規矩,登記了袁河帶走的糧食數量,又叮囑他一句,“注意安全。”
他們乾這生意算是斷了人財路。
容易招打。
“是。”
等袁河走了,院子裡就真的隻剩下孟寧跟進寶。
“財務,您累不累?”進寶彎起眼睛,“我給您倒杯水吧?”
“不用。”孟寧笑了下,“前兩天,你何哥不還帶你去淘了兩本書嗎?去看吧。”
進寶乖乖點頭,又問句,“財務,您呢?”
“我在院子裡坐一會兒。”
“好。”
進寶乖巧抱書靠著二進門的門檻坐著,春風拂著柳絮,劃過他臉頰。
他撓了撓臉,戴上何哥給他準備的叫口罩的玩意,看了前院。
財務正躺在前院的搖椅上,第一次沒這麼講究,圍巾折兩道,蓋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收回視線,進寶無聊地又看了眼旁邊的屋子。
開著半扇窗戶,他隱隱看見坐在窗邊的何哥,麵前似還放著一張地圖,修長手指轉著鉛筆,似在思考些什麼。
他看著窗戶,窗戶卻像是被風吹開的角度大了些,裡麵的人似朝外麵看了眼,又像是沒有。
進寶隱隱覺得何哥有些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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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周三兒正在小院逗兒子,手底下弟兄大龍匆匆走進來,麵露急色,額頭上的汗都顧不及擦。
周三兒知道出事了,把兒子放在他新養的女人手裡,讓人帶著孩子先出去。
“怎麼回事?”
“下午突然出現了一批賣糧食的倒爺。”
周三兒提著的氣瞬間鬆了,還有些生氣:“這他媽算個什麼事,耽誤老子逗兒子。這幾天賣糧食的倒爺少了?缺他們這一個?”
“不是,老大,關鍵是這群癟犢子壓價。”大龍眉頭緊皺著,“細麵價格已經被他們壓到六毛了。”
“六毛?”周三兒神色微凜,“你確定嗎?他們買這個價格是不準備賺錢了?”
“不知道。但明顯不是一個人,應該是有組織的。”大龍道,“底下的弟兄傳回來消息,凡事又咱們弟兄在的地方,基本山都有那些倒爺。而且,”
“而且什麼?”
大龍似有些不確定,“而且,底下弟兄說,今天看見那邊的倒爺有點像招財。”
“招財?”周三兒摸著下巴,“是何波出的手?不會啊?那小子可不是乾虧本生意的人。”
“但,”大龍也有點不明白,“老大,會不會是何波在報複咱們年前舉報他們那次?”
“報複?”周三兒皺眉,“有可能,前幾天他們那幾個小崽子不還想著跟在老子後麵嗎?還好老子機警,不想跟何波那個瘋狗一般見識。”
“老大,那咱們該怎麼辦?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價格壓成這個樣子,弟兄們連攤子都支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