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溪一夜難眠。
就算是對此次被刺殺的防範尚有自信,但畢竟事關兒子的生死,做母親的又豈能真正的完全心安。
密函送出去之後溫溪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賬冊也看不進去了,囑咐人盯緊壽安宮那邊的動靜後,洗漱後便躺下睡了。
隻是終究是心中記掛了事體,輾轉反側。林秋娘為了能讓她睡得安穩些,便點了凝神靜氣的安神香。
到了後半夜,倒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隻是睡得不□□穩,恍恍惚惚之中,夢境不斷交織。
一會兒是早時淳哥兒扶棺送葬臨出發和她道彆的模樣;一會又是淳哥兒身著白色孝服,被當胸一箭,鮮血浸染素服,從馬上重重摔落;
畫麵再一轉,又是她站在一片荒蕪的墳地間,雙腳如灌重鉛,眼睜睜地看著趙韞頭也不回,一手一個連拉帶拽,將她的珠珠和淳哥兒拖進了墳地的迷霧之中……
溫溪一覺醒來,隻覺衣衫都是汗津津黏糊糊的,滿身冷汗。
這樣類似的夢魘,從珠珠離開的那時起,便常常在睡夢之中糾纏著她,有時候她在夢中失聲的哭喊被守夜的林秋娘他們聽到後會把她喊醒,然後她便再也不敢翻身繼續入睡,就那樣睜眼枯坐到天明。
這次大抵是沒有在夢中哭喊出聲,所以昨晚守夜的林秋娘也沒察覺到將她喊醒,瞧著窗外透進來的日光,天兒已經是大亮了。
惡魘糾纏了她大半宿,這會兒醒轉過來,整個人都仿佛如抽絲一般被抽光了力氣,虛軟著手腳任林秋娘幾個服侍洗漱。
這會兒已經巳時過半。
自進了這皇宮以後,每天要忙著做一個端莊知禮、後宮典範的皇後,後宮的女人要來坤元宮請安,刀光劍影;她也要一天不落地去壽安宮給繆太後請安,同時被刁難一番。溫溪已經不記得自己又多久沒有這樣睡遲一覺睡到將近午時了。
她現在懶得應付壽安宮裡的太皇太後,也免了趙韞留下的那一後宮的女人每日綿裡藏針的晨安。
現在已經沒人敢來給她找不痛快,就剛剛在他洗漱的時候,壽安宮的人又來了一會,說太皇太後宣她過去,溫
溪正擔憂兒子那邊的情況,根本懶得理會,壽安宮的人連正門都沒得進就被紅了出去。
等她食不知味地咽了幾口粥墊過肚子後,打算邊等消息邊繼續看昨日未完的賬冊時,趙宸那邊的消息終於姍姍而來。
信是由趙宸身邊的一個內監快馬加鞭送回來的。
危機順利解決,並且在接下來的奇莽山皇陵之行的去回途中,繆氏都再難鬨幺蛾子。
趙宸見事情順利解決,便一大早寫了信遞回來給溫溪報平安。
溫溪摸了摸這厚厚的一疊信紙,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她挑了挑眉,怪要人快馬加鞭送回來,這要是用信鴿,小小的鴿子也飛不動啊。
她兒子這是有好多話要和她說呢!
心中懸起的大石落地,溫溪懶洋洋地往貴妃榻上一靠,一張一張細細地讀了起來。
趙宸在信中詳細的描述了從他收到溫溪的密函,到他詔了秦斂商議,再到後麵把繆家人提溜了去威脅他們寫悼文……
字裡行間,看著那平日裡端正漂亮的字跡這會兒都有些歪扭了,溫溪可以感覺兒子那種亢奮,他說,秦卿想到這法子真是棒呆,還寫了三個加粗的“陸陸陸”。
這些詞兒都是平日裡私下從溫溪那兒學,母子倆私下無人的時候偶爾會突然蹦出這樣些的詞兒。
溫溪失笑搖頭,繼續讀下去,這樣也算是兒子的成長吧……
可讀著讀著,當她讀到秦斂殺雞儆猴,一刀削下了鴿子腦袋,而兒子興奮地告訴她,秦斂下棋輸給他那把削各自腦袋的烏鐵匕首是吹發可斷的寶器時,眉頭就皺起來了……
這個秦斂真是……
其實這些年隨著趙宸的逐漸長大,溫溪一直都在煩惱兒子的教育問題。
她前世所接受的九年製義務教育,顯然不是很適合她兒子現在的情況。
她很矛盾,既不想兒子小小年紀便將深宮這些冷血的陰謀手段習以為常,但趙宸現在是一個帝王,一個各方虎視眈眈盯著的帝王,若真是十二歲孩子的單純,恐怕都活不到成年。
溫溪看著結尾處上兒子興高采烈的和她說秦斂是個臭棋簍子,輸了他許多局,不光把烏鐵匕首輸給了他,最後還欠他一把暗藏機關的小袖箭,對方承
諾未來一月之內命人做好後在送來。
看來經過昨晚上那麼一出,這小子是和秦斂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了。
都說一個孩子的成長,母親教會他細膩柔和,父親使他剛硬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