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1 / 2)

再次莫名其妙失蹤了長達十二日之久的秦閣老終於在第十三日的時候現身了,朝野上下普天同慶。

然後,等他們見到了秦閣老以後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斷了一條腿啊!怪不得這麼多天不見人影,

這人以往都是一副端肅的煞神模樣,突然之間拖著這麼一條斷腿,一瘸一拐地來上朝,確實很有損秦閣老大召第一權臣的形象。

不過這腿到底是怎麼瘸的,平地摔跤還是和人打架,照理說不論是哪一種情況,以秦閣老的本事都不是會慘斷腿的那一個啊!?

哎呦,不好說,不好說啊……

秦斂就當做沒看見這些人互相之間傳遞的小眼神,他現在心情非常好,所以也不和他們計較,不然要是在平時他能一眼將將這些人瞥得背過氣去。

但誰讓他現在樂意出來在人前顯擺,哪怕他還瘸著一條腿,雖然彆人壓根就不知道他那時心情好在顯擺……

等下了朝之後,秦斂也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隨著小皇帝趙宸一道去了他的書房。

這麼十幾日來因為他的告假不見人影,趙宸的功課也已經被落下了好些,今日下朝之後,秦斂主動提出要給趙宸補上之前落下的多數課業。

趙宸自是歡喜的,兩人是一道慢悠悠地走回書房的。

一路上,趙宸儘量放緩步子配合行動稍緩的男人,嘴裡嘰嘰喳喳地問著:“秦卿你究竟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啊?既是腿受傷也應該與朕說一聲,你這悶聲不響的消失十二天,不光是朕,連我母後她都開始擔心派人打探過你的消息。”

秦斂聽著趙宸到了溫溪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就揚起了那柔情蜜意的淺笑……

兩人到了趙宸書房後,秦斂開始就他不再的這些日子裡趙宸所寫的功課一一進行了檢查批閱。

師徒君臣兩個都格外認真,一個教一個學,不知不覺就到了用午膳的時間,趙宸便留秦斂用了午膳。

承乾宮的總管太監四瑾按吩咐送餐進來的時候,兩人還在專心致誌的教學——

“陛下因重點關注此處的批注……”

“秦卿看朕這個寫的如何?”

……

四瑾在外間備好了飯菜,進來請示兩人,他走到趙宸身邊恭敬道:“陛下,秦大人,午膳已經備好,請二位移步先去用膳吧。”

大約是四瑾剛從外麵進來的關係,他身上還沾染著一層寒氣尚未消退,就連肩頭也有幾滴雪花化成的水珠。

趙宸抬頭看了四瑾一眼,再朝窗外望了望,問道:“外頭有開始下雪了?這麼冷?”

被這麼一問,四瑾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體,搓著凍紅的雙手嘿嘿笑道:“是啊,半個時辰前開始飄的小雪花,這會兒又大了,好不容易晨起時出了會兒太陽暖和了一些,這不,大雪一飄,又是能冷得凍骨了。”

秦斂原本是在一旁翻看著趙宸的書錄,聞言,就不鹹不淡地插了句嘴,“今年這天兒還得冷一段時日,四瑾公公也要注意保暖。”

“是是是!謝過大人關心。”四瑾驚喜地道謝,說著他也下意識地望向窗外,歎氣嘟囔道:“唉……不過話說回來,從舊年入夏到今年入冬,這老天就沒消停過,先是能熱死人的炎夏,等入了冬,又是比往年都要長的寒冬,今兒個都二月廿七了,都已經開了春了,怎的還一點開春的意思都沒有,這大雪一場接著一場就沒停過,反倒一天比一天冷……”

聽著四瑾自說自話的趙宸原本握著筆的手忽然一頓,等大了眼睛抬起頭來看向四瑾,驚聲問道:“你說什麼?你方才說今日是什麼日子了?”

四瑾被唬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結結巴巴道:“今今……今日二月廿七……陛下?”

趙宸狠狠一拍自己的腦門,滿臉的焦急自責之色,自言自語道:“該死的,我竟然忘了……竟然忘了!今日二月廿七,明兒就是二月廿八了!”

二月廿八是珠珠的忌日。

妹妹夭折了這麼多年,自己母親也被折磨了這麼多年,從前都是死死瞞住不讓有心之人有機可乘,可趙宸知道母親心中的痛其實從來就不曾淡去過,每每到了這一天,那原本結痂的傷口便會被重新狠狠撕裂,流出裡麵的膿毒血水,讓母親痛得撕心裂肺。

更可悲的是,他們其實連珠珠究竟是那一天死的都無法準確斷定……

當年趙宸年紀還稍微小些,具體情況也並不太清楚,隻知道忽然有一天一個晴天霹靂的噩耗,說自己不過兩歲的妹妹忽然從母親宮中消失,不見了……

當時母親發了瘋一般尋找,父皇也派了人在尋,宮中上下,京城內外,乃至京都周邊城鎮都找了個邊,甚至朝中的許多大臣們都發動自己的勢力幫忙尋找,可是一連找了半個月還是沒能找到。

直到後來一連幾天的一場大暴雨過後,有人無意間路過冷宮的一處荒廢偏僻之地,愕然發現了那裡地下被雨水衝刷開了以後隱隱露出來的幼童的屍骨……

燈下之黑,快翻遍了整個大召都不見蹤影的小公主其實一直都被靜靜地埋在這座宮中。

嚴冬之中自荒僻的冷宮被埋了這麼就,屍骨已經開始腐爛,他們甚至都無法確定珠珠究竟是什麼時候遇害的,最後大理寺的仵作隻能從屍骨的腐爛情況及小公主失蹤的時間長短大致判定便是在她失蹤那日左右遇害的。

而妹妹失蹤那天正好是二月廿八。

母親心中悲痛自責,此後他們將二月廿八這一天定為珠珠的忌日。

一想到這些,趙宸整個人都開始焦躁不安起來,他知道每到了這幾天,母親總是很容易想起妹妹,情緒總是很容易奔潰失控,從前在妹妹死後,每年的二月廿八趙宸都是寸步不離地陪著母親的。

然而今年,他們母子倆奪了這天下,報了血仇以後,趙宸很多時候就難免會鬆懈下從前緊繃的神經,趙宸懊惱,這些時日以來他一直忙著自己的事情,竟然把二月廿八的都給忘了!

於是趙宸再也坐不住了,扔下手中的筆慌慌張張地站起身,對秦斂說了一句,“秦卿你便自己在此用午膳吧,朕得去坤元宮陪我母後了,每年妹妹的忌日母後都心中悲慟不能寢食,朕得過去陪著她了。”

說著便再顧不得旁的,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四瑾先是愣了愣,無奈得深深歎了一口氣,而後便匆匆跟上了。

空曠的大殿裡隻留下男人一人,他保持著原先握書冊的姿勢僵硬在那裡,低垂著眼眸靜靜地,叫人完全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殿外走進來一個承乾宮的小內侍,他是得了方才跟隨者陛下出門而去的四瑾公公的囑咐,來帶秦斂去偏殿用午膳的。

小內侍怯怯地看了一眼此刻心情絕對算不上愉快的男人,小心翼翼問道:“秦大人……是否要隨奴移步偏廳用午膳?”

“不必了。”男人突然開口,往下小內侍沉聲道:“多謝小公公,我想起來內閣還有些事要處理,便先告辭了。”

說吧,男人站起來,轉身後便大步離開了書房。

***

午憩過後,溫溪從一場冗長灰暗的夢境中轉醒過來,大汗淋漓。

兒子早已巴巴地守在了她床頭前,溫溪扯了扯自己有些乾裂蒼白的嘴唇,摸摸兒子的頭。

“媽……”趙宸看著自己母親的臉色,眼中滿滿的都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