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程景發現自己再聽這些理所當然的話,已經心如死水,她的母親修佛修的魔怔了。
“合同已經在橙橙手裡,隻要她想,我的股份程氏總裁的位置,她隨時可以拿去。如果你還是想公司在你女兒手裡,最好彆再去找她。”
程景嗓音冷淡,她坐在椅子上,身後的簾子沒有拉,因此背著光。
無欲無求的姿態。
桌對麵一身昂貴素料的婦人,卻截然相反。
付榮君拍在桌上,怒道:“我有40%的股份!就算你把股份給她,她也彆想得到公司!”
“再多的股份,你也管不了公司,那些股東會聽你的嗎?你隻要強行接管程氏,亦或者找其他人來管理程氏,我可以保證,明天這棟樓就會停止運行。”程景道:“或者,你是想要得到的隻是一個空殼?”
她在這個位置這麼多年,不是白坐的。
付榮君聞言,表情氣的猙獰:“你是我的女兒,為什麼要和彆人一條心?!你是要為了程季青,背叛我嗎?”
辦公室裡,沉寂下來。
隻剩下翻騰的氣壓。
程景歎口氣:“我也想問你,公司就這麼重要?重要到可以讓你不顧一切,屢次威脅你的女兒?我更想問你,你對程蘭的恨與那莫須有的執念,什麼時候能放下。”
“你擁有的夠多,何必貪心?”
付榮君離開時,摔碎了程景那杯還未喝的紅茶,文件散了一地。
北城今日是個好天氣,陽光出來了。
照的一地殘渣無所遁形。
程景轉動椅子,麵上陽光。
暖白色的光給那冷色瞳孔增了一抹暖意,付榮君是她的親生母親,鬨成這般,她又怎麼會沒有一點感覺呢。
隔了一會兒。
程景拿起手機。
程季青手裡有合同,付榮君應該會投鼠忌器,不太可能去找程季青的麻煩,但未免唯一……
她還是給程季青發去一條消息。
-
程季青收到消息時,正在樓下的客廳和剩下的幾人吃下午茶。
接下來兩天沒有安排,但是其他人也沒有走,昨天都怕氣氛不好白天都不在,今天程季青把人都聚起來。
“這件事說到底也跟我有關係,給大家添了麻煩。”程季青端起麵前一杯紅茶:“以茶代酒,以表誠意。”
路西先道:“嗐,都明白的,這事兒也不能怪你。”
不過齊小然背後居然有這麼多事,也是沒想到的。
更沒想到的是……程季青的背景。
路西又道:“不過程總如果非要覺得不好意思,以後需要什麼歌的地方,多找我就好了。”
說完哈哈一笑。
半開玩笑,半是認真拉活,一點也不扭捏。
程季青也就順口接下:“好說好說。”
其他人更沒有什麼影響,也沒有任何的情緒,畢竟節目組說了這兩天的費用照樣結,而且自己也可以出去玩。
往利益方麵來說,於公於私,結識程季青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秦語芙溫聲說:“沒什麼影響的,你也不要被影響心情。”
程季青衝她一笑。
“沒什麼大事,我們這幾人不挺好麼?這是我剛榨的果汁,你們試試。”
運動員周姐從半島台過來,彆的不說,齊小然走了之後,她明顯高興了不少。
說完,將玻璃壺裡青黃飲料一一倒進水杯裡。
程季青抿了一口,稍有些酸,不過是好喝的。不過這酸度對白新,恐怕有些難接受。那人是一點酸也不喜歡。
除了醋。
正想著。
樓梯傳來響動,程季青抬起頭,與樓梯那道目光對上。
她看到白新挽了頭發,用她送的那支百合銀簪。
路西也看著樓梯上的人:“白新快來,周姐剛榨的果汁。”
白新走下來,看到程季青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方才她在樓上開早會,所以不知這位置是不經意,還是程季青特意留的。
但不管怎麼樣,正合她心。
她坐過去,見程季青在喝果汁,伸手去拿麵前的,也抿了一口。
舌尖被酸充斥。
嘗了一口,便放下。
她再去看程季青,發覺身邊人也看著她,嘴角還浮出一絲笑,登時明了——知道酸,還故意不告訴她是吧。
白新磨了磨牙齒,手落下去,悄無聲息捏在程季青腿上。
程季青:“……”
她警告的乾咳一聲,但那隻手還不罷休,反而似進入叛逆時期,由捏轉揉。
程季青耳尖熱度上浮,偏周姐還再問她:“好喝嗎?”
“好喝。”程季青點頭。
她手垂下去抓著白新的,往旁邊丟開,不敢幅度太大,前兩次力道也都不重。也許這樣,叫白新變本加厲。
程季青穿的牛仔褲,坐在椅子上,更為緊繃。
白新柔弱無骨的手指,愈發放肆,竟然有往深處的趨勢。
程季青背脊繃起來。
她感覺隔著薄薄的牛仔料,有些撐不住那觸感,她呼吸沉下,右手將白新的手握緊。
阻止動亂。
白新沒有掙,一絲抗拒也無。
隻是指腹輕輕摩挲著程季青的手背,溫柔的,耐心的。
程季青麵上和對麵的幾人說著話,心思卻全在桌下。她轉頭給了白新一個示意,讓人彆再鬨。
白新好似看懂了,手指動作停下。
於是,程季青也鬆了力氣。
就在卸力的瞬間,程季青的掌心被覆蓋,五指被輕柔撐開……
十指相扣。
掌心貼合的瞬間,程季青心臟忽地一動。
海麵是平坦的,小船行駛未見風浪,於是大膽前行一步,她發現,這熟悉的海域不管多麼危險。
去的旅途上,總有期盼與欣喜的成分。
直到程季青的手機響起來。
二人的手鬆開,程季青掌心熱度高昂,而乾燥,她去看手機。
程景:【付榮君知道合同的事了,有可能會聯係你。】
程景:【有事隨時跟我聯係。】
程季青默了默,回道:【好的。】
上一次見到付榮君還是程蘭忌日那天,付榮君現在知道她手上有股份合同,必然會聯係她。
但如果付榮君聰明,應該不會像過去那樣胡攪蠻纏。
不過也說不準。
那女人思維不太正常。
“橙橙。”
白新的聲音,讓她回過神看去。
見白新凝著她跟前的那塊蛋糕問:“你的甜麼?”
程季青一頓,她不愛吃甜食,還沒嘗。訂的這幾個蛋糕口味都不同,每個人都不一樣。
她的是慕斯蛋糕,上麵綴了兩顆紅通通的櫻桃。
瞧著那目光,程季青心下好笑,麵色自若的將蛋糕移過去。
“你嘗嘗。”
…
“要下雨了。”
路西忽然說。
程季青轉頭看,外麵果真陰沉下來。
院子裡的枯樹枝吹的厲害,但應當不是太大的雨,程季青心裡想。
路西拿出吉他來。客廳裡,裝著暖氣。
在哥本哈根的冬季裡。
流浪著一首——《春的症狀》。
程季青聽那開始的曲調便覺得熟悉,想起來,那是《上岸》的主題曲。
‘聽到有人說海甜,把我哄到了岸邊,海浪拉著我下墜,帶我迷失在春天的海……’
程季青聽到耳邊的人說了什麼。
沒聽清。
“什麼?”
“你的好甜。”
白新附耳低喃。
-
三點半點的時候,雨就落下來了。
起初是雨勢大些,隔了半小時開始減慢,外麵暗沉沉,像要進入黑夜。
程季青也是在這時,接到了付榮君的電話。
她倒不詫異這通電話會來,她詫異的是,付榮君直接到了哥本哈根。
短信的地址,離節目組二十分鐘的車程。
一家咖啡廳裡。
“你來,或者我過去都可以。”
這是付榮君的原話。
程季青出門前,白新問她要了地址:“付榮君這人陰的很,你自己注意點。”
“知道。”程季青說。
她拿上包,往外走,手腕又被人拉住:“回我消息。”
程季青無聲地看著白新,那人微抬著眸,纖長睫毛下瞳孔漆黑而柔亮,盛滿了柔情蜜意,半點不掩飾。
外麵的雨一下淋在她心尖上。
她說:“好。”
不會說太久,她和付榮君沒那麼多話。
打車過去。
雨落下來,天空還是黑壓壓的,因此綿密的雨顯得過於溫吞。
比預計的時間要晚一點,但在這之前,就已經收到白新詢問的微信。
剛才路況不好,沒馬上回。
【到了嗎?】
【剛……】
程季青穿了一身水藍色大衣,撐傘從車上下來,字還未打完,腳下踩到一顆石子,沒防備,手機自手心裡滑下去。
‘噠——’一聲。
連同地上的雨也濺起來。
屏幕碎裂,落地黑屏。
“……”
程季青撿起來,試了試,確認沒法開機了。
剛好旁邊就有一家煙店,她走進去,隨意買了一包煙,然後再借手機。
不管有沒有和好,她答應了白新,就得有回應。
也許是陌生電話。
第一次白新沒有接,第二次才接起來。
她說:“……是我,手機摔壞了。”
那頭默了默:“嗯。”
“一會兒不能回你消息。”
“那你早點回來。”
程季青手指動了動:“好,那我掛了。”
掛完電話,程季青跟老板道了謝,撐著那把黑傘走出去,不過下午,橙黃色路燈如燭火一一亮起來。
街道處處都是彩色,隻要不抬頭看那天,倒不覺得晦澀。
隻是這地方不算中心,相對偏一點,又是下雨的緣故,沒幾家店開門。
風一吹,細雨撞擊在程季青臉上,有飛蛾撲火的氣勢。
她抹了一下,然後朝咖啡廳走去。
付榮君還沒有到,程季青找了個窗邊的位置,沒了手機打發時間,拿了一本雜誌。
看了好幾頁,也未見人來。
咖啡廳裡有一座掛鐘,正好能看到時間。
付榮君已經遲到。
想是下雨的緣故,程季青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
…
“白新,外麵下雨呢你要出去?”
秦語芙和路西還有周姐三人在客廳說話。
路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把玩著吉他,空弦音停下。
三人看著白新。
白新回眸,淡聲:“嗯,有點事。”
她手裡拿著車鑰匙,是剛才問節目組借的,程季青沒手機,見的人又是付榮君,她總免不了擔心。
與其坐在這裡想,不如直接過去。也就二十分鐘的車程。
她知道地址,不進門就是了,等程季青結束把人接回來。
白新的車開到咖啡廳旁邊的空地,頭頂的路燈一閃一閃,也是巧了,停下那燈便徹底滅了。
她鎖了車門。
在車裡等了幾分鐘。
白新想了想,將脖子裡的黑色絲巾掩耳盜鈴的往下巴蒙了蒙,她想的是,還是得去看一眼確定一下。
是不是在這裡。
但程季青一會兒真看到她,事後肯定要說她,不該過來。
想著,下了車。
剛關上車門,便看到兩個勾肩搭背,身形歪歪扭扭的男人往這邊來,嘴裡叼著滅了的煙。
瞧那狀態,很像是癮君子。
白新不動聲色壓了壓傘,然後往旁邊走。
她聽見那二人用一嘴英文,吐著汙言碎語。
再那最後一句——上不上?
敏銳的威脅感驟然來臨。
白新步子拉開,快步往亮光出走,同時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剛要撥電話,手腕被身後一股大力抓住……
-
五點多,外麵開始黑了,雨還在落,空氣裡流竄著一股潮濕氣。
回彆墅的時候,客廳隻剩路西還在玩兒吉他,周姐和秦語芙在開放廚房做飯,空氣裡有飯菜的香味。
路西問:“回來了?”
程季青點頭。
在咖啡廳等了二十分鐘,沒等到付榮君,手機摔壞了也沒辦法問,乾脆走了。
她準備上樓:“我先上去換衣服。”
“白新也出去了。”秦語芙提醒了一句。
程季青步子停住,回頭問:“出去做什麼有說嗎?”
“說有事,剛才給她發消息沒有回我。”秦語芙說:“要不你給她發一個問問。”
白新omega的身份她是知道的,這人生地不熟,又是下雨天又黑,白新一個人在外麵,很難不讓人擔心。
程季青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主要白新是在發情期前,前天晚上還在打抑製劑。
程季青問:“她什麼時候出去的?”
路西說了個大概時間:“借的節目組的車。”
程季青眉心優思蹙起,是她打完電話之後不久。
白新很有可能是去找她了。
程季青借了路西手機,快速按出白新手機號,放在耳邊聽。
等了兩秒。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程季青的心沉下來。
白新不可能主動關機,因為白新如果去找她沒找到,一定會等她的聯係,或者打電話回來詢問。
“手機先借我一下?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兒。”程季青說:“如果她回來,給我打個電話。”
時間還不長,不可能讓人直接盲目出去找。
她希望白新手機隻是沒電。
程季青飛奔而出,即便隻是十萬分之一的風險,她發現那也是自己承受不了的。
不是白新承受不了。
是她承受不了。
沒讓節目組的人送,她開著車快速往咖啡廳的方向去。
雨幕竟不合時宜越來越厚重,雨刷器不停刷掃著。
程季青的情緒躁動不安,路上又連續打了幾個,還是關機。
二十分鐘的車程,她隻用了十五分鐘。
車在咖啡廳停下的瞬間,車燈射在前方暗處,她倏然目光一跳,看到了節目組的車。
程季青幾乎在同時開門出去,雨水瞬間浸透她的頭發,將那水藍的大衣染成深色。
她衝過去,拍打車窗。
車門鎖著,光線暗沉,隻能確定前排沒有人。
防窺膜的阻擋下,看不清後排裡頭,但是她聞到了潮濕裡,一絲熟悉的味道。
車窗砰砰作響,快要砸碎了似得。
“白新?!”
程季青被雨淋濕了眼睛,她涼的微顫,拿手機去開燈。
剛拿出來,‘噠’一聲,車鎖解了。
程季青猛地將門拉開,車內暖燈亮起。
omega發情期的百合香撲麵而來,她看到白新濕漉漉的坐在後座的地上,抱著膝蓋,手上拿著銀簪,尖銳處對著她的方向。
喘著氣,還在發抖。
那桃花眼濕漉漉的,不知是雨水淋的,還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