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說好。
不過二十分鐘,這座城市的橙黃色的暖光已經被天際收回去,顏色渾濁在一起,很快就要交彙成一片灰暗色。
路燈亮起。
車停在一個僻靜的路邊。
後座的門打開。塗秀秀下了車,一步猶豫也沒有,徑直往前。
背脊筆直。
她知道程景在看她。
程景從前擋風玻璃向前看,春季的傍晚風微涼,吹起女人旗袍裙擺。
隻是背影,也是絕色。
程景想的卻是剛才那雙發紅的,聚著霧水的眼。
突然焦躁。
突然覺得自己方才答應的太過痛快。
車窗搖下來,她點了一支煙,手肘搭在車窗指腹輕輕彈動。
那片的路燈應該是壞的,黑漆漆的,白色人影反而清晰了一些,但又很快模糊。
那身影就快消失在視野中了。
程景深吸了口煙,而後打開門。
塗秀秀後來問過程景,如果這一天路燈沒有壞,如果這一天吹來的風也不夠冷,她還會不會下車?
塗秀秀也會問自己,如果這一天,那個富二代沒有那麼渾,那她和程景還會不會有後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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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到回家的距離並不遠。
隻是最近這邊在修路,導致車輛無法通行,一般都是走這條巷子。
有監控,燈光充足,以往很是安全。
隻是今日,路燈壞了。
塗秀秀走進那巷子時,並沒有察覺什麼,進去後接著遠處的燈才依稀瞧見,或蹲或站的幾人。
手機的燈光,晃著她。
塗秀秀擋著眼睛,聽懂對麵的話。
她沒想到,那富二代會再找人來泄憤。
她也沒想到,程景會再出現,會出現在身後……
程景手裡還捏著一支煙,單手將人往後拉,她才將煙頭丟到地上,猩紅的煙蒂,在地麵彈起。
下一瞬被黑色高跟鞋,踩爛。
前麵的幾人已經在靠近,程景不慌不忙脫了風衣,而後往塗秀秀手中遞:“穿上。”
塗秀秀從身後回神,程景的保鏢不在。
她的手很冷,因此覺得程景握著她手腕的掌心,熱的驚人。
塗秀秀:“你的人呢?”
“怕?”
程景聽出不安,把人往後又扯了一步:“彆怕,傷不了你。”
塗秀秀沒有見過程景打架的樣子,準確的說,程景這樣背景的人,這些事情從來用不了她動手。
要做什麼,要對付誰,吩咐下去便能解決。
也因此,當她看見程景抬腳踹過去,巴掌狠狠打在那些人臉上時,才分外震驚。
女人動作乾淨利落,身形優越,姿勢漂亮。
alpha暴烈的信息素,強勢壓著對麵。
塗秀秀因為被程景標記過的原因,這熟悉的信息素招的她心跳加快幾分。
她的腳有些軟,神經又是緊繃的。
她內心不安,咬著牙,握緊五指,總怕那該死的混混,下一個拳頭會落在程景身上。
光線是暗的,但適應後,也能清晰看見前方的情景。
她沒有喊人,程景動手時,便勝負已分。
地上的人,在哀叫痛呼。
結束時,程景也隻是理了理淩亂的衣袖與衣擺。
她再走到塗秀秀跟前,嗓音裡有運動後的氣聲:“住哪兒?”
巷子的風將程景的微熱的氣息,吹來。
塗秀秀頓了頓:“受傷了嗎?”
“不至於,哪兒?”程景聲音實際不算耐心,她壓著火。她嫌這些人臟。
也為著這些人打塗秀秀的主意。
塗秀秀哪兒聽不出那不快,她指了路。
程景的保鏢是在的,隻是在車那邊,因著隻是一段路,程景沒讓人跟著。
這會兒打了電話,後麵的事都交給她們處理。
小區樓下。
燈光白而明亮,塗秀秀披著程景黑色風衣,亦步亦趨的跟在程景身邊。
青石板路。
高跟鞋聲色脆響,周圍有新長出的植物嫩芽的味道,是春天的味道,也是四季開端的味道。
“離開北城,你這麻煩倒是更多了。”程景開口。
塗秀秀:“那您還管。”
程景聽著這刻意的‘您’,看了眼塗秀秀,似剛才在車上的語氣。眼紅前,問她為何來戲曲院的語氣。
像是質問,是委屈,是不解,又似叱責。
程景問:“她們是誰?”
塗秀秀沒那無用的問題上糾結,說明那些人身份與來意。
程景聽完臉色沉了沉,應道:“看來這Eine也不太會管教子女。”
“她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了一世。”
塗秀秀淡聲說完,停下步子。
程景也停下來。
正是一盞路燈前。
光壓下來,視線清晰,表情清晰。
程景心緒不明,道了一句:“總不能不管。”
塗秀秀鼻尖霎時酸了,她極有骨氣的忍下來,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沒有程景的生活。
她以為是的。
“以前沒發現你這麼嬌氣。”
程景還是察覺了那閃動的眸光,在她記憶裡,塗秀秀沒這麼愛哭。
她的內心也在自我審視——她過去沒有過這種近乎慌張,沉悶的情緒。
她想了想,歸結於塗秀秀的眼淚,一次便罷,這是今晚第二次。倒是沒有哭出來,但紅眼眶,也難讓人忽視。
她聲色保持著平靜:“你要是見到我,實在難受……”
後麵的話,還未說出來,她的手背被塗秀秀抓過去。
“你不是沒受傷麼?”
程景聞言,低下頭,手背上竟不知什麼時候劃了一道,有血跡在上頭。
不太嚴重。
隻塗秀秀擔憂略顯急色的語氣,讓她心裡微微發怔,說不出什麼滋味。
像已是荒莽的野原上,突然看見一顆,輕輕擺動的,脆弱而又翠綠的小草。
“沒事。”
她說。
而後她的身體被手腕不輕不重的力道,拉著往樓道去。
她的第一反應是微怔,然後是由著。
她聽見塗秀秀說:“上樓,給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