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時候,程季青又接了一部新戲。
叫《成人-童話》,講的是一個因為誤會彆離,最後破鏡重圓的故事。
劇本是童言希給她看的,在中間幫她和導演牽的線。
這天見完導演,正好童言希給她發消息詢問劇本的事,便約著去附近一家日式料理店。
程季青心情也不錯,童言希幫她點的隻有3度的桃花雞尾酒,嘗了一口還不錯。
這才想起來給白新報備地方。
白新還在開會,聽著下屬季度報表的回報,塗了粉白色甲油的指甲落在屏幕,回程季青的消息。
【不許喝酒。】
程季青險些嗆出來,她懷疑白新是不是在她身上裝了監控。
她拍了張照片:【一點點,沒什麼度數。】
這個程度她是可以的。
“考慮考慮彆人的感受好嗎?吃個飯都要膩歪。”
程季青抬起頭:“你怎麼知道?”
童言希撐著下巴:“但凡你陷入愛河的表情收斂一下,我就看不出來你在跟誰聊了。”
程季青抿了抿含笑的唇,將那自然而然的笑意斂起,佯裝正色道:“那你和唐醫生怎麼樣了?”
童言希聞言,眸子一動,垂眼喝了兩口。
清酒,感覺不出什麼滋味。
酒喝多了,有時候能讓人麻木。
“就那樣。”
“這都幾個月過去了,唐醫生不行啊。”
童言希點頭:“對,她就是不行。”
程季青聽樂了。
她往常也不是那麼八卦的人,但對這兩個人是真的好奇。童言希和唐佳給她的感覺,就是一對冤家。
她和白新分手前,這兩個人就已經在重新接觸,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到現在都還在磋磨。
她很善良的給唐佳發了條消息。
【唐醫生,你不行。】
唐佳:【?】
“你彆看這個人平時很正經的樣子,都是裝的。”
許是喝了兩杯,童言希的話匣子打開。
程季青放下手機:“比如呢?我瞧她還挺正經的。”
童言希:“你見過第二次見麵,就讓人裝她女朋友的正經人嗎?”
程季青默了默。
她沒有遇過這種,但是她遇到過沒見兩次麵就要跟她結婚的人。
童言希又倒了一整杯酒,好似是有了談論往事的興致,她輕哼道:“其實我們在一起到離婚,都挺兒戲的。”
酒精在身體裡緩緩作用,童言希嗤了一聲。
她想起與唐佳的第一次見麵,仿佛忽然間,是回到那個午後……
那時候大二,草木枯萎的冬天。
她剛和初戀女友分手,正是低穀。
而唐佳是隔壁醫學係的清冷係花。
評選的時候,她在網站見過,人的確是好看,那是對唐佳這個人僅有的印象。
失戀的人免不了對一些具有思考性的東西著迷,當時她著迷瓦拉和布魯諾,報了哲學選修課。
唐佳一身黑色長裙,短發,漂亮又乾練。皮膚被光一照,白的發光,就那麼走進來。
在眾人豔羨目光中坐到她身邊。
她從沒想過,身邊的這個人會在之後多年跟她緊緊聯係在一起。
那是她和唐佳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麵。
她也問過唐佳,那麼多空位,為什麼偏偏選了她身邊。
唐佳說:“不知道,就一眼看到了。”
第二麵。
那天雪下的尤其大,像扯爛的棉絮。
童言希背著雙肩包,手裡撐著一把銀行送的傘,站在路邊上點煙,好幾次被風雪吹滅。
傘歪歪扭扭在肩膀上,煙沒點著,傘卻差點被風吹走。
她很煩。
一隻白皙的手從傘下伸過來,幫她撐住。
唐佳將傘自然接過去,抬到她頭頂上,她才發覺這個alpha係花個子很高。
唐佳看了眼她手裡的煙,問她:“要幫忙點嗎?”
意料之外的詢問。
至少95%的人,第一句是,抽煙有害身體健康。
唐佳撐了傘,還能自如從自己口袋摸出打火機,然後壓下傘朝她湊來。
風雪吹拂,清冽的氣息迎風而來。
帶著雪裡的火光,靠近她。
那天,唐佳送她回家。
也是那天,站在她家被風吹的吱呀響的鐵門邊,唐佳問:“也許我這麼說會有點突兀,但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
“我需要一個女朋友……不是騷擾,隻是想跟你可能的話,問一下你。如果給你造成困擾,那就當我沒說。”
唐佳中間的解釋是,周邊的人太多。
她想讓她的校園生活稍稍平靜下來。
童言希又問,為什麼找她?
唐佳說:“不知道,就是一眼覺得跟你可以商量。”
童言希:“……”
程季青聽到這裡,睜了睜眼睛:“唐醫生以前居然乾過這麼渣的事?”
童言希挑眉:“所以你現在對她的感官都是誤解,那個人可不是什麼正經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程季青遞過去和童言希碰杯。
童言希喝口酒,繼續說:“所以她就欠罵。”
當時她直接拒絕。
還罵了一句:“你有病?”
但也因為這件事,她認識了唐佳。
不是同一係,可總是能在不同的地方,碰到對方。食堂,操場,哲學課上。
見麵的次數多了,逐漸熟悉起來。
她才知道,唐佳那話倒不是空穴來風,唐佳是個醫學天才,在整個學院都小有名氣。
唐佳符合大部分人對智性戀的要求。
身邊的女孩子不少,連導師都想將自己的女兒介紹給這個得意門生。
第二年的時候,她們關係已經很熟了。
在開學前的某個早上。
唐佳在國外的淩晨,跟她打電話,不知怎麼說起來的,然後非常突然的問了她一句——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幫幫我?
大清早,她的意識還不清晰。
她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拒絕,而是問:“哦,那我有什麼好處?”
唐佳回答她,都行,你要什麼,隻要我有,都給你。
電話裡,風聲徐徐。
那邊有下雨的聲音。
有唐佳低低的輕喚:“童言希?”
這聲名字後。
她成了唐佳的女朋友。
童言希說:“細想起來,我們從一開始就挺兒戲的。包括後來結婚……”
畢業前,她和唐佳走在大學操場上,沿著紅色跑道走了兩圈,誰也沒說話。
第三圈的時候。
唐佳停下來,問她:“我們要不要結婚?”
如果和唐佳談戀愛衝動,那唐佳提出結婚,她答應結婚,就是荒唐。
所以最後她們離婚的結局,也就成為注定。
程季青聽完,有幾秒鐘的沉默。
“結婚後,不開心?”
“說是結婚,我們更像是搭夥過日子。”童言希招來服務員又要了一瓶酒。
程季青勸了一句彆喝多,童言希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
當初白新也說過,這二人搭夥結婚,最後是唐佳動了心。但後來她們發現,其實兩個人都有感情。
現在看來,離婚的事誤會的成分更多吧?
她沒有問。
童言希說:“那個人本來就無趣,天天泡在研究室裡,一周回家的時間隻有三四天,回來的晚,也沒有太多話題說。”
婚姻,並不如想象中那麼童話。
她才發現她與唐佳,跳過了太多磨合。
就像大學時,她們真正的相處細算起來,也不多。
彼此之間的吸引,不過因為對方的那點特彆。
因此未知的漏洞襲來,就變本加厲攪得她們的生活一地雞毛。
程季青:“所以你們也不是感情破裂離婚的。”
童言希那張灑脫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
她又喝了一杯。
“應該還是算破裂吧。”童言希淡聲說:“感情對當時處於敏感狀態的我們,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它就沒有了。”
程季青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童言希。
那雙眼底仿佛有這世上最乾淨,也最複雜的情感。
程季青注意到,話裡的一個詞——當時。
是否說明二人心裡的誤解已經解開,隻是因為某些原因依舊沒有和好。
這裡麵肯定還有什麼事,但程季青沒再問了。
話題漸漸轉開。
差不多要結束,童言希將最後一壺酒倒進杯子。
“你彆喝多了。”程季青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