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 / 2)

傅瑩珠萬事可以將就,唯有吃的馬虎不得,分外講究。

人生苦短,對她傅瑩珠來說,唯有美食最是不可辜負。

她說要喝雞湯,也不是隨便一隻雞往鍋裡燉,就可以敷衍了事的。

“我病體初愈,入口的東西不宜葷腥,主食隻用清粥,用瓜齏下飯便可。對了,記得多放些青筍醬菜。”

瓜齏裡多放些青筍醬菜,爽口些,又開胃,傅瑩珠特意叮囑了這一點。

不過,病人都需要補充蛋白質,光是清粥小菜的吃可不行,不能滿足身體的營養需求。

傅瑩珠稍稍想了一想,便又道:“再燉一碗鮮香濃鬱的雞湯。雞要去皮,油脂一點也不能有,全給扒下來。放點料酒和生薑片去腥就行,再放點黨參和麻黃,益氣補血又清熱解毒,於我的胃口正是合宜的。”

以往都是廚房送什麼,傅瑩珠吃什麼。而傅府的府中中饋,都是由陳氏這個當家主母一手把持,像廚房這種重油水、方便撈金的好地方,自然也全被陳氏的人把控著。

陳氏表麵上對傅瑩珠好,可那都是表麵功夫,是做給外人看的。暗地裡,傅瑩珠喜歡吃什麼、用什麼,自然不會真的上心。

她就博個賢良的名頭,哪管傅瑩珠吃得怎麼樣,過得好不好,甚至巴不得傅瑩珠多受點罪。

換句話說,傅瑩珠在侯府裡的吃喝用度,並沒有自由權,即使她是傅府的嫡出姑娘。

青桃乍一聽她吩咐得這麼仔細,頓時麵露難色。

府中的各位主子,每個月該拿多少月例、分多少錢、用多少東西、吃多少飯,這都是有章程的。

按理來說,傅瑩珠一個月的吃用,約莫是雞鴨各十隻,羊半隻。還有些青菜蘿卜,倒是不用算得那麼清楚,有需要,直接去廚房拿便是。

若是吃完,還想加餐,就得拿錢買,在自個兒小院的小廚房裡開小灶。

在病倒之前,傅瑩珠被她的父親傅堂容重罰,扣了好幾個月的月例,又纏綿病榻,花了不少體己錢治病、喝藥,手頭已是入不敷出,沒餘多少錢了。

在新的月例發下來之前,怕是得節衣縮食過日子,再沒以前侯府嫡女的體麵。

傅瑩珠往床上一躺,諸事不管不問,隻管在那生悶氣鬨脾氣,青桃卻是一直管事拿錢的,知道自家姑娘兜裡還剩多少錢,能吃多少藥。

很不巧,前些日子,傅瑩珠分到的雞鴨,都吃完了。

如今她點名要用雞湯,廚房裡是沒有的。如若挪用了彆的主子的用度,怕是又是好一樁官司,又給姑娘招來責罰。

青桃當真左右為難。

打架的事情,她做得,唯獨和人打交道的事情,做不得。難怪姑娘之前總罵她嘴巴笨拙、不會嘴頭官司,總是吃虧,沒什麼用。

傅瑩珠並非不會察言觀色的人,看見青桃一臉苦相,心中便有了一二猜測。

她強撐起身,歪著腦袋搭在床頭的軟枕上,柔聲問道:“可是有什麼難以說道的事情?”

青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姑娘,婢子無能,就連一隻雞都拿不出來!”

說著,還噔噔噔磕頭,一臉她仿佛做了什麼天怒人怨、惡事做絕的悲憤樣子。

傅瑩珠:“……”

雖然不明白青桃的腦袋瓜裡都裝了什麼東西,但為了一隻雞,大可不必。

“罷了,也不是非得要喝雞湯不可。你隨意找些鹹菜來,我下下粥。”傅瑩珠說話做事,果真如她所言,看得開想得開,倒是無所謂。

如今散了一身的汗,一身輕鬆,胃口正好的時候,吃什麼都行,有口吃的就好,她想好好填一填肚子。

可聽到傅瑩珠一反常態的大度與寬容,青桃卻不乾了,“不行,婢子怎麼能讓姑娘受這種委屈?今日,青桃就是拿刀搶了廚房的雞,也要讓姑娘喝上一口湯!姑娘,婢子去了!”

“…… ”這一說當真是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知道的,以為青桃是要搶雞,不知道,還以為她要去刺殺秦王呢。

“慢著!”傅瑩珠連忙叫住要為了一隻雞獻身的青桃,在她疾言厲色之下,青桃終於支支吾吾,向傅瑩珠吐露了實情,讓傅瑩珠知道,她如今有多麼囊中羞澀,多麼的揭不開鍋。

聽完後,傅瑩珠趕在青桃要自責她自己沒打點好用度前,麵色平靜地問:“每個主子都各自有用度,采用的雞鴨魚肉,都是事先定好的。可府中又不止我一個主子,沒道理沒得吃。我爹、我那後娘、我那妹妹,人都在江南,既然人不在,那用度先借給我,日後再還。”

青桃挺直腰,應道:“婢子正是要搶這些雞!”

傅瑩珠:“……”

“傻孩子,一隻雞哪裡用得著去搶,要讓她們自個兒送過來。”

“婢子倒是也想借,可是廚房那邊的管事媽媽和夫人一條心,怎會把雞借給姑娘?”

青桃一臉苦澀,若不是借不到,她也不會想著搶。

她挽了挽袖子,試圖說服傅瑩珠,就放她青桃出去吧,她們隻有搶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姑娘,你儘管相信青桃,開門放青桃!想吃什麼青桃都給你搶過來!”

傅瑩珠:“……”

她簡直哭笑不得,讓青桃附耳過來,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去問廚房的管事媽媽拿雞,她若是不給,你便說,陳氏平時待大姑娘極好,如今大姑娘快要撒手人寰,臨死前,想吃口雞肉都吃不上,這要是傳出去,大家夥一笑她持家無道,侯府破落了一隻雞都拿不出來,二笑她佛麵蛇心,一隻雞都不給我吃,姑娘我死了也不瞑目的。”

青桃聽完了,又複述著念了一遍。傅瑩珠聽她複述得一點都沒錯,點了點頭,可青桃不懂傅瑩珠的用意,念完後,詫異地皺緊眉頭,“姑娘怎麼能咒自己呢?!”

傅瑩珠笑逐顏開,“這怎麼能叫咒呢?這叫策略啊!”

在傅瑩珠半是玩笑半是恐嚇之下,青桃去了。

廚房裡,正湯湯水水的進進出出。

小小的廚房,井然有序地忙活著偌大侯府老老少少的一日三餐。

青桃到時,廚房的管事媽媽聽了她的話,冷著一張臉,一副不耐煩極了的表情,聲音也是冷切切的,“可老奴沒記錯的話,大姑娘的分量,早就用完了。多餘的,就是拿了老奴的命,老奴我也拿不出來的。”

硬氣得很,半點情麵都不留。

管事媽媽是陳氏的親信,把持著廚房的進項和出項。

如今侯爺他們人在江南,他們的用度,斷然是留不到開春的。

可這些好東西,即使留不到開春,也不會給白白浪費掉,自然是被廚房這邊的媽媽們分著貪了,哪兒還能分給傅瑩珠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