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當年她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好夫君!這便是她當年辛苦謀劃、給自己謀劃出來的富貴前程!
多年經營,轉眼之間成了空,陳氏哈哈大笑:“好,好哇!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這個宅子裡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竟是我自個兒眼界小了,手段低了,技不如人,才落得如此下場!隻是—— ”
她長長的頓了一下,喘口氣,有點續不上,緩過氣來後,陳氏狠狠摔了床頭的燈架:“隻是傅堂容,你如此薄情寡義,你也終將不得好死!你枉為人夫,你愧為人父,你該死!你不得好死!”
說到後麵,已經是毫無意義的咒罵和詛咒了。
管事媽媽見她形容瘋魔,瘋瘋癲癲,一副要毀天滅地、將自家侯爺生吞活剝的架勢,怕殃及自己,不敢多做停留,隻含糊吩咐道:“總之,你好自為之!侯爺說了,他不會貪圖你從娘家帶來的嫁妝,今夜就留給你收拾細軟,明日一早,便走吧。”
管事媽媽著急到連尊稱都不用了。
說完,急匆匆離去。
細軟?哪還有什麼細軟?她哪兒有什麼嫁妝?
娘家人窮,靠不住,還指望著嫁入侯府的她給他們謀劃些好東西,如今眼見著她落勢,有哪個能幫得了她的?沒有啊!
陳氏伏地痛哭,隻覺得頭昏腦脹的疼,渾身沒一處是好的。
天都要塌下來了。
次日一早,陳氏貼身的婢女幫她簡單的收拾好行囊,隻帶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不值錢的東西,和換洗的衣物,就被人粗暴的推搡著,離開了侯府。
陳氏回頭看著侯府高懸的牌匾,一時間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一雙哭至乾澀的眼睛早已有些腫脹,已經開始落不下淚來。
想當初,她嫁進來時,張燈結彩,紅燭搖晃。
當時,她是新婦,是被人矚目的美嬌娘,還抱有憧憬,想著自己嫁進了侯府,便徹底拋棄了過往比下有餘卻比上不足的出身,人生新上一個台階,成了堂堂正正的侯府夫人,也算嘗儘風光。
而如今,她獨自離開,形單影隻,蕭瑟冷清,這些年謀劃積攢的一切,都成了鏡花水月般的一場空。
今日的她,是被夫家休棄的女人,是下堂婦,未來悲哀的人生是可以預見的淒慘冷清。
陳氏滿目茫然,不知她的歸途能在何處。
“夫人……我們是要回娘家,還是要先去哪裡呢?”從娘家帶來的陪嫁婢女問她。
“先……去找間旅館下榻再說。”陳氏低聲道。
發生了如此事情,她是沒臉回娘家去的。娘家的環境未必比侯府好,沒人給她撐腰,她自己亦是要遭受冷眼,生活艱難。
還不如先找一間旅舍下榻,將這陣艱難的日子度過去,再找回轉的機會。
陳氏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自己之後要怎麼辦。
主仆幾人,就這麼悲傷茫然地往京城的旅店行去,隻是還沒等到她們到達,半途上,就被忽然出現的一隊衙役攔住。
“站住。”為首的捕頭腰間彆著刀,手中拿著一副畫像,對著陳氏上下打量幾眼,確定之後,說道:“可是傅家陳氏?有人一紙訴狀,將你狀告公堂。本差役將你帶去等候審理。”
“夫人,請吧。”公事公辦的話,措辭還算客氣,但是手已經按上了刀柄。
陳氏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差點嚇暈過去,裝傻充愣道:“你們、你們不會是弄錯了吧……”
可陳氏這裝瘋賣傻的手段,衙門派出來的捕頭早就見多了,當下也不管陳氏看上去多可憐多柔弱,直接將人給帶走了。
衙役常年奔走,陳氏總覺得,他們身上有股子難以言喻的汗臭味,洗不掉清不掉。若是以往,她定然是不會拿正眼看他們,也不屑於與他們說話,可如今……
她隻能被押著走,毫不客氣。陳氏本還想斥責他們無禮粗俗,可此時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覺,讓她隻能暫時壓下這種不滿,轉而全副心神都用來應付即將到來的升堂。
很快,衙門到了。
因為周家與王家兩家人都早早來了衙門這擊鳴冤鼓,鼓聲震天響,延續了不短的時辰,衙門附近遊走的百姓聽著衙門上頭響徹的鼓聲,便知道衙門這要升堂,都湊過來看熱鬨。
鼓聲響起來沒多久,衙門外頭,就聚起來一群人,烏壓壓的。
被衙役帶過來的陳氏看了衙門外的人山人海,便忍不住腿腳一軟,打了一個寒顫。
方才在路上好不容易想出的各種應對法子,此時見了這樣嚇人的陣仗後,全部消失,陳氏渾身冰涼,顫栗不已,腿也軟了,被衙役架著,才進了衙門。
“威武——” 台階兩邊,立著許多麵無表情的衙役,手中拿著升堂用的長板,敲擊著,發出極富律動,充滿壓迫感的聲音。
陳氏被迫下跪,腦袋重重磕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生疼生疼的。心裡更疼,還有慌張。
她如今不是侯府夫人,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更沒有臉麵……隻是一個待審的犯人,若是真出了什麼事,誰能護她幫她?
陳氏低著頭,眼前又是一黑,絕望到幾乎連氣都喘不上。
“陳氏,你可知罪?”府尹大人驚堂木重重一拍,把遊神的陳氏驚醒過來,一張口就是一聲驚天噩耗,“那甘貫軒早就把你們合謀之事和盤托出,如今你可知該當何罪?”
“什麼?!”陳氏腦子嗡的一下,懵了。
招了,居然招了?!
這個蠢貨!
陳氏感覺自己掉進了驚濤駭浪中,而周圍並沒有可以救贖她的浮木,眼睛一眨,眼淚竟是被嚇得嘩嘩流了出來,開口時喉嚨裡嘶啞無比,竟像是啞了一般,連一句替自己申辯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
府尹大人經驗老道,審理案子非常迅速,不過半天時間,就把事情審理清楚了。
他先詐了陳氏,然後再審甘貫軒。
第一次,陳氏還死不認賬,就是不認,但是再審第二次,府尹大人拿到甘貫軒的口供之後,旁敲側擊,把事情推理了個八九不離十,再用驚堂木一逼,各種高壓之下,陳氏便撐不住心理壓力,認了招了。
十四年前,陳氏找來甘貫軒,與他合謀,給月子中的周光茹下了慢性的毒藥。
產婦本就虛弱,生了孩子後,身子虧損,若是狀態有些萎靡,彆人隻當她是生孩子累著了,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異狀。
可等看出來後,已經是病入膏肓、藥石罔醫。
此時請再好的大夫來抑製,也都來不及了。
大好年華的姑娘,還沒來得及抱幾次自己剛生下的孩子,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陳氏一招,那就好辦多了,府尹大人將兩人分彆收監,分開判案。
在周光茹的死上,陳氏是主謀,甘郎中是從犯,隻是他們另外還有其他的罪過,陳氏謀財害命不是一次兩次,至於那甘郎中,也背著好些條人命,府尹大人與自己的師爺商量過後,將兩人均判了個秋後問斬的罪。
至此,塵埃落定。
衙門的看客也都搖著頭散了。
“這些貴人老爺們,一個個光鮮亮麗的,暗地裡,都是乾這些勾當。”
“嗬,修橋鋪路無屍骸,殺人放火金腰帶,這樣的事,不少見啊!”
“誰能想到一個柔柔弱弱的夫人,居然也乾得出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呢!可惜了前一位夫人,就這麼被奸人害死了。”
“她是哪家的夫人啊?這也太駭人了些!”
“我從頭看到了尾,一開始府尹大人說了,是傅府的吧?”
“呀,哪個傅府?”
“不管是哪個,都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太可怕了。”
圍觀了全程熱鬨的百姓們,一邊交頭接耳的交流著,一邊八卦著走了。
他們身邊,一個身穿白色衣衫的女子,頭戴著長長的幕籬,將自己罩得嚴嚴實實,順著四散的人流,也離開了府衙門前。
秋風一吹,掀起裙角,露出了幕籬底下的臉,端的是眉目昳麗非常,隻是目光略微流露出近乎悵惘的哀傷。
“姑娘,落案了,收監了,咱們走吧?”青桃側目看了她一眼,低聲問。
“走。”傅瑩珠收起眼中情緒,伸出一隻手來,壓低了幕籬罩住了臉龐,低聲說道:“侯府如今亂的很,不是能回去安穩度日的時候,你我暫時且不要回去了。”
“青桃,你找個人回侯府,提前稱說我生病,說要在周家多留幾日,再拖一拖。”
青桃點了點頭:“婢子明白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