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是不是不明白開的掛怎麼越...)(1 / 2)

昨日還是堂堂正正高高在上侯府夫人的陳氏, 今日便成了要被秋後問斬的階下囚。

從高處跌落塵泥太過容易,往日的香車華服,今日的枷鎖囚服, 從眾人羨,到萬人嫌,從勝券在握, 到一無所無,不過短短一天時間。

變化翻天覆地, 今日的陳氏, 與昨日的陳氏,已經是雲泥之彆。

聽到府尹大人的判決詞,陳氏不可置信, 眼睛因為驚駭而睜大, 渾身哆嗦冰涼。當被衙役押走, 打入大牢的時候,四肢顫顫,已經僵硬得無法作出任何動作, 便被半拖著在地上走。

她仿佛變成了一個假人木偶,任人操控擺布, 不再有思想。

此刻,她的肉身雖然還活著,但她的靈魂已經死了。

陳氏暈過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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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你聽說了嗎?昨日衙門審了一樁陳年舊案,誒喲喲, 那聽得我汗毛倒豎,這人心啊, 未免過於可怕了些。”

“自然是聽說了,還以為謀財害命的事情,隻會發生在亡命之徒身上呢,哪想那些個貴婦人,殺人不見血,索命不見刀哇。動起手,耍起狠,比不過比不過。”

“可不是嗎?趁著原配妻子坐蓐時,偷偷買通了郎中給人下毒,這等陰損的事情做出來,也不怕遭了報應。”

“哈哈,報應?報應不是早就有了麼?那傅府現在也沒個男丁來繼承家業,隻怕這爵位到最後隻能旁落他人,這個呀,就是斷子絕孫的報應!”

沒人不喜歡八卦,特彆是新鮮熱乎的八卦。陳氏乾的醜事,成了整個京都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熱熱鬨鬨的傳了許久。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頭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短短一兩日時間,侯府就變成了京城的笑料。

畢竟這等豪門糾紛恩怨,可不常見。平日裡連他們的麵都見不著,更不用說看笑話了。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恨不得傳上個千千萬萬年,再編個順口溜,打油詩,以流傳千古才好呢,哪肯讓它消停下來?

雖然老夫人深謀遠慮,在消息不脛而走之前,就先派人散播消息出去,說陳氏早已不是她傅家婦,免得被陳氏連累,但這個計策的效果微乎其乎。侯府也總少不了被連帶著罵幾聲,名聲可真真是臭了。

本來侯府就是貴族中的式微的家族,傅堂容也沒個實權在手,就是單純靠祖蔭過活,掛著個侯爺的名頭,但實際上還是紈絝子弟不務正業的芯,此番發生這種事情,就差把破落戶寫在臉上了,看熱鬨笑話的人自然不少。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前來侯府探望的人,則是素日裡與侯府有些來往交際、有人情往來的走動。

他們聽說陳氏出了事,特意來安慰老夫人,請老夫人寬寬心,不要為此煩憂。

不過,表麵上說是安慰,實際上也存著幾分看熱鬨的心思在裡頭。否則怎麼會挑這種時候過來籠絡籠絡呢?放在一般人家裡,出了個殺人犯,隻怕是人嫌狗惡,見著了都要繞道走的程度。

一群人,老的少的,親的疏的,全聚在一起,在木樨堂裡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誰能想到,表麵賢良淑德、堪稱繼室夫人中典範的陳氏,實際上居然是如此心如蛇蠍、手段陰毒的女子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人心難測,老夫人,您彆太傷心了。”

“說起來,先夫人實在是可惜了,多好的人啊,竟然死在了奸人手裡!可惜啊可惜!”

“老夫人,你們和那個女人同處一個屋簷下生活這麼久,居然一點也察覺不到,果然偽裝功夫真是到家極了呢,這也不是你們的過錯,千萬彆想不開啊。”

老夫人是傷心,但也沒那麼傷心,對於今天這種局麵,她早有預料,如今不過是比預計更壞罷了,但也不過如此,她還能撐得住。倒是一刻皺巴巴的老心臟,被他們安慰得快要心梗,暈過去了。

她總覺得他們是故意的!在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的內涵她包庇陳氏縱容陳氏!

偏偏這些人也不明說,讓她空有一腔想要控訴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老夫人隻得沉默以對。

有好事者,轉向傅堂容:“這陳氏也真是……口蜜腹劍,兩麵三刀極了。侯爺,當初先夫人生病的時候,您可曾察覺到什麼異狀?”

“是啊是啊。”附和的人跟著問道:“這麼多年,便一點沒都看不出來陳氏真正的為人嗎?”

“當年啊,你也是真心喜歡陳氏。先夫人出殯沒多久呢,你就著急忙慌地把她娶回來了,可謂是力排眾議,我們見你堅決,便都以為,這陳氏是舉世難尋的妙人、身上有極其過人的長處,結果今日出了這樣的事,真是世事難料,老天爺有什麼安排,誰都想不到啊!”

傅堂容一張臉也變得鐵青無比。

當年娶陳氏回來,他確是力排眾議,隻是當時他隻看見了陳氏的溫柔小意,沒看到她那麼多惡毒的手段,不然,這種蛇蠍心腸的女子,誰敢娶她?

可這話被外人一說,就不是個滋味了,這不是在說他蠢嗎?

如此場景,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於是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母親。

而一旁,端坐在主座之上的老夫人卻直接將眼瞥開了,全然不看他,一副事不關己、不想幫他應付彆人追問的意思。

這一大早就起來忙活應付客人,老夫人心累了。

今日一早,侯府便來了這一幫人,有些人,確實是平日裡有來往,有走動的。可有一些,確實不知道表了幾表的表親、遠房得不能再遠的親戚,這個時候也要來,口上說著是掛念她這個老人的身體,要來探望探望,但老夫人知道,這世上雪中送炭者少、愛看熱鬨者多,這些人,都是來看他們侯府的熱鬨的!

可這些人,在京城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她也不好給人推出去,隻得一一接待應付。

結果接應了一家,還有下一家,一茬接一茬,一波接一波,老夫人由開始的心累,也變得精神疲倦、身體也快撐不住了。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老夫人早就疲憊不堪,到了此刻,已是到了破罐子破摔、疲於應付的程度,人雖然還在這兒,心思卻已經很難集中起來。

即使有些好事者說的話擺明了是將她兒子和侯府的體麵都給踩在了腳下,擺明了是在笑話她兒子蠢,她也不想再爭辯什麼。

還能聲辯什麼呢?蠢確實是他兒子蠢,才給家裡招來了這麼個禍害,使得家宅不寧,說了也是無用,不如留著最後一絲體麵。

見老夫人不幫他說話,傅堂容隻得轉回臉去,尷尬無比地乾笑兩聲,敷衍地應了兩句:“是啊,知人知麵不知心。當日我若是知道她是如此為人,定然也不會娶她進門的。”

“是啊,侯爺若是想再續弦,可要將眼睛擦亮了啊!”

“好、好!”傅堂容額頭直冒冷汗,隻想趕緊把話題從陳氏身上轉移開,乾笑著說道,“當初我年紀尚輕,看人不準,可如今見識過了一回人心之險惡,便長了經驗與教訓。”

“也幸好,沒繼續釀成什麼大錯。”

傅堂容擦擦額頭,勉力應付著,沒注意到,他說完這句話後,木樨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而老夫人暗中已經快要把眼色都給甩抽搐了,但是這個憨憨,居然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這還叫做沒釀成什麼大錯啊?!

他把之前的原配夫人放在什麼位置上了?

還是當著這麼多人多麵說,這不就是等於昭告天下,說他們侯府就是虧待了原配夫人,就是搓磨原配夫人,就是不把原配夫人放在心上嗎?她那兒媳可是因為陳氏丟了性命啊!

傅堂容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說錯話,甚至厚著臉皮說道:“如今我獨身一人,諸位若是認識什麼合適的世家姑娘,也可為傅某引薦一二。”

“……”傅堂容這話一說,來拜訪的人中不少偏過頭去,悄悄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鄙夷的神色。

無他,實在是這個男人,爛得實在目不忍睹。

這傅侯爺想得倒是好,

他在小門小戶的陳氏身上跌了一跤吃了虧,就想著要娶正經出身的世家姑娘,點名說想娶世家姑娘。可他也不想想,侯府出了這樣的事,哪個清清白白的世家姑娘願意跟他?這不是自己往火坑裡跳嗎?

如今,侯府也就隻餘一個侯府的名頭能看得過去,他若想再找繼室,恐怕很難找到比陳氏好的。

這傅侯爺,實在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啊。看什麼都看不清,都這等時候了,居然還想著要續弦的事情。

看來不僅原配夫人在他心裡頭是根草,就現在這個陳氏,在他心裡頭,也就一抔土的分量吧。

舊人剛剛下堂,就等著要迎娶新人了。

誰敢把姑娘再嫁到他們家來啊!

這些客人隻是來看熱鬨的,才不想將這種苦差事往自己的身上攬,當下打著哈哈,也將話題敷衍過去:“侯爺的事,我等自會放在心上。隻不過……”

說話的人話鋒一轉,問道:“這次過來,怎麼沒看見大姑娘呢?發生這樣大的事情,她心底應該很難過吧?”

“大姑娘也是命苦,小小年紀,母親便被奸人所害,這兩天,她應該也傷心壞了吧?”

其他人也立即附和道:“聽說今年開春說,大姑娘病了一場,差點就熬不過來了。當時我還問過陳氏呢,陳氏卻說,大姑娘身子好得很,上躥下跳的,不老操心。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如今想來卻是……”

卻是什麼,沒說,閃爍其詞,聽起來倒是彆有深意了。

提到傅瑩珠,傅堂容一時哽住,想到這個給他帶來諸多麻煩的不孝女,語氣乾巴巴的:“前些日子,她回她外祖家那探親,尚未歸府。”

“在外祖家啊……”

“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是在外公家,心情能更好一些。這在侯府,沒有個真心安撫她的人,又是觸景生情的,難免傷心,在外公家好啊。”

“那陳氏到底是個後母,殺人的勾當都做得出來,私底下不知道什麼肮臟手段對著大姑娘使呢。這一次,隻怕大姑娘心傷透了,是以不願再回到這個傷心地了。”

傅堂容:“……”

老夫人:“……”

沒個真心安撫的人……這是什麼話?

這不擺明了在說他們侯府苛待嫡女嗎?

還傷心地,家裡若是傷心地,豈不是說傅瑩珠在家裡遭受了慘無人道的對待?!

侯府才是傅瑩珠的娘家啊,那周府隻是外公家罷了。

老夫人一時唇色泛白,她動了動唇,為了挽回侯府的形象與麵子,想要說什麼,可她想了半天,竟是想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她兒子待自己的嫡長女,實在是太差了!

當年若是他能細心一些,早些發現陳氏與甘郎中的陰謀,認出陳氏的為人,也不至於讓傅瑩珠從小就沒了娘。之後這些年,他也沒能做好一個慈父啊!

老夫人嘴唇抖了抖,最終卻是保持著緘默無聲,沒有爭辯什麼。

心頭亂糟糟的,簡直想暈過去,也好假裝今日這些人不曾來過。

等到正午的白日高懸,終於可以送客,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叫人將木樨堂的門關緊,神情淩厲地叫了傅堂容到她麵前來:“過來,跪下!”

傅堂容不明所以,倒也順從得跪下了:“母親喚孩兒所為何事?”

“快想想辦法,把瑩兒從周府叫回來吧。”老夫人手指顫顫,“這孩子打小沒了娘,吃儘苦頭,這回又出了這檔子事,她不知得有多傷心。這回回來,你可彆再像從前那樣,眼裡沒她這個孩子,好歹也對她多點用心、好好待她啊!”

傅堂容卻是不情不願的,跪在地上,腹誹:他這大女兒若是個懂事的,就該自覺地從周府回來。

還得他這個做爹的去請?她好大的麵子!

既然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那他何須那麼的上心與在意呢?傅瑩珠死在周家算了,他就當沒這個孩子,淨是給他惹是生非、給他添亂!

“她死在周家算了,要不是她這回回去,也沒這事!她最好是不回來,若是回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傅堂容惡狠狠地說道,明顯是遷怒了,語氣十分的不耐煩。

見傅堂容竟然擺出這種臉色、說出這種話,老夫人一愣,簡直氣極,拿著拐杖打在了他的身上:“生個棒槌好過生你!你不快些去把瑩兒請回來,就是想讓人看我們侯府的笑話是嗎?”

“你知道外麵的人都是怎麼說你的嗎?是非不辯,黑白不分,錯把魑魅當神仙!”

曉之以情沒用了,老夫人隻能動之以禮,怒斥道:“先不說你不該把氣撒在瑩兒身上,眼下就不是能置氣的時候。”

“我告訴你,今日你不去周府那,好聲好氣地把瑩兒請回來,就是讓人繼續看你的笑話,繼續看我們侯府的笑話!今天當著你的麵還敢編排你呢,殊不知背後不會說得更過分?人言可畏啊!”

“說到底,是我們侯府對不住瑩兒、對不住她娘,你心裡再埋怨,該怨陳氏、怨為娘我,怨你自己,唯獨不該怨到瑩兒身上。”

傅瑩珠這回回了周家,就惹出了這樁事,若是她能一直留在侯府、不回周府,指不定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這樣的念頭,老夫人心裡不是沒有過。

可這些陳年舊事,埋在那裡,日久生根,早晚有破土而出的時候。她怨得了誰呢?侯府丟了麵子,根源還是在她這個棒槌兒子身上啊!娶了陳氏回來,他竟然還不知悔改、不知反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