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鐘未淩做了個夢。

夢中,謝之欽拿劍指著他,他一直喊謝之欽的名字,試圖令其恢複神智,但最終無果,銀劍刺穿鐘未淩心臟的時候,鐘未淩內心萌生出的絕望感比最開始知道自己其實隻是一本書中的角色時更加強烈。

雖然隻是夢,但有那麼一瞬間,鐘未淩寧願從未認識過謝之欽,從未發生過仙魔大典那晚的事。

半夜驚醒時,脊背冒出的冷汗將衣衫全部洇透,月光從窗欞照入屋內,額頭上的細汗反射出的冷厲的光。

小木偶被他的動作吵醒,連忙從他懷裡鑽了出來:“阿淩,你怎麼了?”

鐘未淩低頭扶額,沉聲道:“無事。”

許久,鐘未淩才緩過勁,他看了眼窗外,將小木偶捧在手心,沉聲問:“你家主子到底去哪了?”

謝木偶淺笑:“我隻是去找能解決你後顧之憂的方法,阿淩不要擔心,很快就會回來的。”

鐘未淩皺眉:“很快是多快?兩天?還是半個月?”

謝木偶不說話了。

鐘未淩淡淡道:“你也不知道對不對?”

謝木偶仰頭:“阿淩不要憂心這件事了,我自有考量,而且,我現在不也是陪在你身邊麼,你不會寂寞的。”

可我想要真正的你……鐘未淩深吸了口氣:“好吧,把你吵醒了,對不起。”

再睡下時,鐘未淩是背對著小木偶的,兩人之間並未直接接觸,以至於鐘未淩體內的寒意再次發作,後半夜,整個人冷的一直在發抖。

半月之前,情況還沒有這麼嚴重,如今已經到了他無法抑製的地步。

那是一股從靈脈深處延伸出的寒意,與普通的涼意有著本質上的區彆,融入在鐘未淩的每一分靈力之中,侵入修為,並且無法被驅散。

起初察覺異樣之時,他曾經與蔣燃聯係過,問蔣燃是否有什麼方法能夠驅散胎兒的鬼氣。

蔣燃也不知道,隻是說,如果有什麼東西能震懾住這些鬼氣,自然就會無事。

目前來看,貌似隻有謝之欽能震懾住,可是,他又不在。

鐘未淩蜷縮住身體,便在他冷的難以入眠之時,一股暖流從腰側傳了過來。

一個小東西在他身後蹭了蹭,小聲溫柔道:“阿淩,我真的會安全回來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彆生氣了。”

鐘未淩皺眉:“我沒生氣。”

舍不得生氣。

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強行拔高修為,也不會把自己逼入這個境地。

算到頭,也是我的錯,與你無關。

“那你能不能回頭,抱著我睡?”謝木偶小聲請求道。

鐘未淩拒絕道:“你太硌得慌。”

謝木偶震驚:“我可以變軟!我雖然是木頭做的,但是承載著一縷神識,與真人無異,隻是小了一些而已。”

鐘未淩無語,翻過身,直接攥住了謝木偶的身體:“你話可真多。”

雖然身體被死死攥住,謝木偶有些喘不過氣,但還是開心道:“阿淩你終於願意回頭看我了。”

鐘未淩切了聲:“你不告訴我你到底去做了什麼,那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解決我的後顧之憂?”

謝木偶笑了笑,溫柔道:“說出來就不靈了,但是,結果阿淩一定會滿意。”

鐘未淩看著他,許久才淡聲道:“但願如此。”

兩人再次睡去,鐘未淩再次做了跟之前相同的夢,但是,這次夢境的結尾卻不再相同。

夢中,最終謝之欽也沒有忘記他,還記得他……

謝木偶趴在鐘未淩頸側,小手偷偷在鐘未淩唇邊碰了一下,一股靈力灌入鐘未淩的身體。

感受到溫暖之後,鐘未淩下意識伸手一摟,將小木偶放到了自己身上,謝木偶在鐘未淩頸側依偎著。

次日一早,鐘未淩醒來時,小木偶不知如何鑽進了他衣服裡,鐘未淩把謝木偶掏了出來,皺眉道:“我說你大半夜搞什麼?不是讓你乖乖睡,你睡我衣服裡算什麼?”

謝木偶委屈道:“是阿淩半夜把我塞進衣服裡的,我試圖掙紮,可是並沒有用。”

鐘未淩:“……”

剛睡醒,鐘未淩腦子還是糊的,聞言有些懵:“是嗎?”

謝木偶仰頭無辜道:“是啊。”

雖然謝木偶不是謝之欽,但是頂著跟謝之欽一模一樣的皮囊,做著跟謝之欽一模一樣的表情,說話語氣也一模一樣,鐘未淩真的拿他沒轍。

“那也肯定是你勾引我,所以我才把你塞進衣服裡的。”鐘未淩白了他一眼,翻身下床,穿衣梳洗好之後,看著床上那小小一隻,問,“你要不要也梳洗一下?”

謝之欽愛乾淨,多少還有點潔癖,經過一夜,謝木偶的衣服十分淩亂,頭發也有些草,鐘未淩總覺得他應該不太能受得了自己是這種形象。

謝木偶想了想,無奈道:“可是我現在身體太小,也沒什麼靈力,隻有一縷神識,我覺得我無法自己給自己洗臉。”

鐘未淩拿出一條絲巾,失笑:“我給你洗,這總行了吧。”

謝木偶眼睛一亮:“可以嗎?”

鐘未淩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人抓進手心,像是搓澡一樣,給謝木偶收拾了一番。

不過謝木偶的身體實在是太小,發冠不好紮,最後,鐘未淩直接隨便給他編了個麻花辮,順手又把發尾的發帶打了個蝴蝶結。

“看,怎麼樣?”鐘未淩把自己的“傑作”放在桌上,令其對著鏡子,滿意道。

謝木偶嘴角一抽抽,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你怎麼不說話,到底喜不喜歡?”鐘未淩問。

謝木偶努力彎著眼睛:“阿淩弄的,我當然喜歡。”

“你這句話,十分的不走心。”鐘未淩挑挑眉,但並未就此事繼續往下說,而是將謝木偶放到自己懷裡,便出門去了。

昨日,他讓黎闕給各魔宗傳信,令所有長老今日來魔君殿一聚,算算時間,應該也快到了。

用過飯,鐘未淩吃了醫修配的驅寒丹,但體感並沒有很大用處。

不過謝木偶在他身邊,寒氣倒也並非難熬。

去魔君殿的路上,鐘未淩反複叮囑謝木偶,讓他不要在自己懷裡亂動,最好不要讓彆人發現他的存在,否則自己不知道怎麼解釋。

“若你不聽話,我就把你扔到黑黢黢的隨身空間裡,讓你一個偶待著。”鐘未淩警告道。

謝木偶連忙道:“我自然不敢。”

兩人來到魔君殿時,各宗門長老已經到了。

雖然鐘未淩一聲不吭,直接滅掉那些被心魔寄生的宗門時,眾位長老心中多少有些不爽,畢竟此等大事,應該跟他們商量一下再行動比較好。

可是,兩個時辰內,便將魔族內外清理的乾乾淨淨,幾名正準備進諫,想勸解鐘未淩三思而後行的長老還沒出門,就接到了塵埃落定的消息。

此等迅疾的行動力,著實讓人吃驚。

但也正因為如此,原本對鐘未淩尚心存疑慮的幾位魔族長老,此刻幾乎再次像十七年前那樣,完全信任了鐘未淩。

魔族與仙門不同,不講求德治,他們需要一個雷厲風行,有腦子,又下的去手的領導者。

其實,心魔潛藏一事,其餘長老們並非不知,隻是一時間不知該從何下手。

鐘未淩這次的偷襲之法,他們也曾計劃過,但是最終都放棄了,因為無法確定是否能夠成功,且一旦失敗,或者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剿滅對方,那麼就會打草驚蛇,給對方喚醒心魔的機會,屆時便會功虧一簣。

他們想來進諫,也是因為這個。

至於被滅幾個宗門與他們沾親,這件事終歸是私事,確實有幾個長老因為此事不滿,想要來找鐘未淩討個說法,但最終都被另外幾個給攔住了。

所以,事發之後,來找鐘未淩的隻有嵐柩一個人。

不過,這也恰恰幫鐘未淩分清了誰才是可用之人。

此次商議,主要是圍繞心魔一事,且商量如何處理嵐柩。

嵐柩的情況,鐘未淩並未全無保留的告訴大家,畢竟這涉及到謝之欽。他隻是說了這次的心魔很有可能跟十七年前銷聲匿跡的那個是同一個,且一旦孵化,能力極有可能會是魔界史上最棘手的心魔。

雖然他這麼形容了,可是大家沒有親手與其對過招,到底是何等棘手,並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若是傾儘我等之力,可否與之一戰?”韓循問。

鐘未淩眯細眼:“十七年前,那場仙魔大戰之中,諸位長老代表的已經是本座麾下的最強戰力,那麼,敢問在誅殺聞淵一事中,與雲都謝之欽的功勞是如何分的?”

韓循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我等加在一起,與謝仙師七三開。”

韓循他們三個人加一起,勉強跟謝之欽打個平手,而七名魔族頂尖長老加在一起,才能壓過謝之欽。

這也是為什麼魔族這些長老對謝之欽如此忌憚的原因。

韓循道:“如果心魔之力與謝仙師差不多,那我覺得就算到了最壞的地步,應該也不至於無計可施。”

其餘長老也紛紛點頭。

聞若騫抿了口茶,冷笑:“可是眾位長老當年對上的隻是一個元嬰大圓滿的謝仙師,如今的謝仙師,可已經是大合體了。”

韓循沉吟片刻,道:“謝仙師雖然進階,但這十七年,我等也在進階,傾儘我們七人之力,應該還是可以勉強應付。”

雖然心魔的能力有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強,但,這一代的幾位長老也不可小覷。

隻是……鐘未淩輕笑了聲,單手支頭道:“如果心魔之力比大合體還厲害呢?”

眾人一愣,一時間都不作聲了。

許久,孟千秋才道:“殿下拿謝仙師做比,想必此次心魔之力極有可能與謝仙師平分秋色。但恕我直言,謝仙師雖然是大合體期,可是,上次雪原上爆發的靈力程度,完全不像是隻有大合體這麼簡單,我覺得拿我們的能力來做衡量,有些不自量力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