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2 / 2)

就見九阿哥紅著眼睛咬牙發誓:“汗阿瑪,兒子一定會做出來一番功業。汗阿瑪,兒子還打聽到西洋人現在最稀罕玻璃,玻璃是好物兒,法蘭西國王願意花費幾十萬兩金子購買。汗阿瑪,兒子一定儘快把玻璃造出來。”

皇上放下水杯和湯勺,看這些糟心兒子們一眼。十三阿哥討巧地問:“汗阿瑪,我們真想做成這個事。汗阿瑪,九哥說得對,這事情您交給我們,比其他人強。”

皇上將懷裡的孩子給太子抱著,漱口,擦手,冷冷的環視一圈:“用你們,和用內務府有區彆?你們在戶部要大力做海洋貿易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兩廣總督、江浙總督、山東巡撫,甚至水師大軍發來請旨,要帶人去大西洋的海上打擊‘海盜’。”

!!!一乾皇子們那真是刺激大了大了大了:兩廣總督、江浙總督、山東巡撫,這些人聞到肉味要行動不奇怪,水師居然要去“黑吃黑”?!汗阿瑪能給水師自己賺銀子的可能?!

那當然不可能要軍權和金錢集中!兩廣、江浙、山東……也不容做大!皇上隻說:“你們最近折騰的事情,有點想法,但很是稚嫩。都再回去想一想。大清要擴大海貿,港口夠嗎?出海的船隊安全怎麼保證?你們以為,行走大海洋那麼容易?”

不容易。

他們自然都知道不容易。

瀟灑聽著他們談話,模糊聽明白。他今天的治療適應很好,身上的天花毒性、藥效、王爺爺、林爺爺……傳給他的內力,互相打架,他給安排好,不停運動,身上的疼痛輕了一點,頭痛、高燒也好了一點,人有了一點精神。

他在太子的懷裡看看皇上和哥哥們,皇上和哥哥們也看他,皇上慈愛地問:“不想睡覺,再玩一會兒?”

瀟灑點頭,目光落在九阿哥的身上,帶著詢問。

九阿哥一抹臉,一彎腰放大一張俊臉,故意搞怪地苦笑著:“九哥很傷心啊,九哥今天才知道,九哥是一個‘土包子’。”

瀟灑小道士自以為聽懂了,重重點頭:“九哥是土包子。瀟灑也是土包子。九哥不傷心,瀟灑帶九哥飛。”

九阿哥樂了,一夥哥哥們都樂了。

大郡王問:“你去過西洋和南洋,你九哥都沒去過。你還土包子?”

瀟灑看著大郡王,目光崇拜:“師父和師兄說,瀟灑還沒去過西域,沒有去過昆侖山,也沒有去過蒙古和朝鮮。四哥說大哥去過蒙古和西部,大哥棒棒噠。”

大郡王自豪:四弟居然會在十九弟麵前說我的好話?我果然是最好的哥哥。

太子憤憤不平:“西部和蒙古哪裡稀奇,我們都去過。”

“哇哇,哥哥們都棒棒噠。”瀟灑很開心地鼓掌,眼睛亮亮地伸手比劃著,“等瀟灑長大,瀟灑去西部和蒙古,還有沙俄國。英吉利人說,外麵的世界大大哦。”

十四阿哥眼睛一亮:“將來十四哥帶十九弟去。”十四阿哥夢想著建功立業開疆拓土。

瀟灑歡呼一聲:“好,好,一起。十四哥,西班牙總督說,我們吃的紅薯,玉米,都是從美洲傳來的。從美洲到西班牙,再到蘇祿群島,再到大清哦。很遠很遠的大海洋。西班牙人棒棒噠。瀟灑也要棒棒噠。”

!!!皇上一愣。皇子們也都愣住。

南海是西洋人最先登陸的地方。尤其當年明朝小朝廷在南方經營的幾年,大力拉攏洋人,如今江南都已經有不少大清人信奉基督教。皇上幾次和西洋各國往來,對他們的消息也都知道不少,皇上第一次聽說,紅薯玉米這些高產作物,是從美洲來的!

“美洲在哪裡?紅薯和玉米,是從美洲運來的種子?不是西班牙?”皇上不敢相信。

“不是西班牙哦。在海洋的另外一邊,坐船,一直朝西去,一直朝西。”瀟灑努力表達著,“南京主教說,歐洲信仰新教的人都跑去美洲求生,就和江南人下西洋一樣。說那裡和黃河、恒河、湄公河一樣產糧食。”

小孩子清脆中帶著虛弱的聲音,宛若一道驚雷炸在耳邊。皇上和皇子們的麵容嚴肅。

歐洲開始強大,皇上早就擔心歐洲早晚有一天打來大清,隻是礙於大清內憂外患,兒子們爭來鬥去的,無暇他顧。皇子們,也知道,和皇上一樣的想法。

“朕一直認為,歐洲地方貧瘠,隻能在海上討生活……”皇上身上黑沉沉的,皇上一直認為,他還有時間布置。

四貝勒張張口,心臟“砰砰”地跳,一出口,嘴裡都是血腥的鐵鏽味。

“汗阿瑪,美洲若適合耕種,一旦歐洲人占據了美洲,有了糧食來源,大清危險。”

“朕知道。”大清是怎麼起家的?大清那時候在老林子裡也沒有糧食,是占據高麗朝鮮,搶了高麗朝鮮的糧食,才有資本和大明打那幾仗。

糧食很重要。皇上深呼吸一口,摸摸十九阿哥的腦袋,輕聲說道:“汗阿瑪要和你幾個哥哥商量事情,胤禝要哪一個哥哥照顧?”

瀟灑看一圈,目光落在八哥身上:“要八哥。”

皇上笑了,皇上以為他看不慣老八的泥菩薩樣子,要打老八。太子卻是不甘心地問:“為什麼要你八哥?”

“八哥今天笑得樣子,這樣,這樣……”瀟灑發現哥哥們都看著他,八哥也笑著看著他,學八哥笑的樣子,上下唇角上翹一個弧度,再上翹一個弧度。“比以前高了一點點。不一樣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反應過來的一乾皇子們那個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捂肚子。

皇上沒忍住,臉上肌肉抖動。

冰山四貝勒沒忍住,臉上肌肉抖動。

八貝勒傻了,怒了。一對上十九弟的小眼神,就更傻了。

十九阿哥瀟灑小道士的小眼神,很是鼓勵安撫,跟哄著膽小不敢笑的小夥伴一樣。

“十九弟,說得對。哈哈哈……”九阿哥笑得受不住了,捧著肚子,眼淚都出來。

“三哥第一次知道,八弟的標準微笑的弧度,是有變化的,哈哈哈。三哥剛剛都沒注意,八弟再笑一個,來。”三郡王仗著是哥哥,笑得很是放肆。

八貝勒氣急了,一向麵具一樣的溫和麵孔龜裂了,維持不住了,變黑了。

*

八貝勒真氣急了,抱著十九弟,臉上不光黑,肌肉抽動著,那個扭曲。

即使皇上和其他兄弟都不在,八貝勒想打十九弟一頓屁股,還是不敢不能不舍得。

“八哥這是……親近人的習慣表情。”實際上,這是八貝勒對著銅鏡專門練習出來的笑容,“八哥這是應該的。”這不應該。可他不這樣,大臣們怎麼會親近他?

瀟灑小道士打個小哈欠,帶點困倦地哄著道:“八哥的鼻子長長哦。八哥不怕哦,八哥的笑容會越來越大的。”

被指出來撒謊的八貝勒肅著臉回答:“八哥不需要笑容越來越大……八哥需要這樣。十九弟小孩子,不明白。”

“瀟灑都明白。”小孩子最不樂意被人喊“小孩子”,瀟灑小道士也是,鼓著瘦下去的臉頰強打著精神反對:“瀟灑知道,八哥是泥菩薩,八哥放心,瀟灑會要八哥變成真菩薩哦。”

“……八哥謝謝十九弟。”八貝勒咬牙切齒的說出來,卻是抱著十九弟,一顆心顫抖。

小小的孩子執著的要一個答案。

八貝勒苦笑,笑著笑著,眼裡有淚,他輕輕一眨眼,哄著強打精神不要睡覺的十九弟:“八哥知道了,八哥會考慮的。十九弟快睡。”

“八哥棒棒噠。八哥不哭。”瀟灑撐不住了,眼睛一閉,人就睡了過去。

12個時辰時時刻刻地練功,實在要他精力消耗過大。

八貝勒抱著他,輕輕地放在床上,給脫去鞋子和外衣,蓋好被子。呆呆地守在床邊,好似看到這麼大的自己,在後宮裡艱難生存,宛若一隻沒人能看見的醜陋的毛毛蟲。

他的存在,就是醜陋的吧,對於皇上來說。

他是怎麼變成這個泥菩薩的樣子的那?

他以前,也是一個有愛有恨的人,他會高興會痛苦會哭會笑,他也有情緒有感情,他娘親良妃曾哭著說,他的表情非常豐富。

可他自己都快忘記了。

他抖著手,接過來宮人的毛巾敷在十九弟的額頭,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

太子是太子,能力有,勢力有。

大郡王是大郡王,軍功有,序齒為長也站優勢。

三郡王不爭不搶的,也站著序齒優勢。

四貝勒養在先皇後身邊,怎麼說也有烏雅氏這個母族照應著,也有底氣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一個皇子……

他有什麼那?母家卑微、序齒靠後,生母還不招皇上待見。

他隻能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要活著,就要割舍掉很多對他來說奢侈的東西。要必須走一條不一樣的路才有出路,才能活得勉強有個人架子。

他看著睡著的孩子,即使在病中,五官眉眼也是舒展的,放鬆的。

這是天然的強大,從投胎到出生都幸福的孩子,二者兼備才有的安全感和大度胸襟。

幸福哪有那麼常見那?八貝勒癡癡地看著,臉上又變回那廟裡菩薩才有的標準微笑。

八貝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太醫和下人退下,瀟然道長過來,他都沒有意識到。

好一會兒,他動一動僵硬的身體,轉身,看著這位世外高人,臉上還是標準的微笑。

“道長想必早看出來了?”

“沒有。”瀟然道長搖頭,“八貝勒的偽裝很好。”

“就當是,道長的誇獎吧。”八貝勒再次微笑,緩緩說道:“皇上估計要再次禁基督教。這事情,商議了好幾次了,皇上對羅馬教廷乾涉大清政務的行為很是憤怒。”

“這樣很好。”瀟然道長一點都意外,“羅馬教廷有好處,也有不好處。他們規定大清人不許拜祖先,不許拜孔子,隻能拜上帝,這是要將大清變成羅馬教廷的一個國,‘中央之國’,自然不能答應。”

“中央之國?”八貝勒微笑,“汗阿瑪曾說過,西洋將是‘中央之國”的大患。”是中央之國,不是大清。八貝勒暗想,可能等西洋打來的時候,大清都亡了吧?他的臉上多了一抹諷刺。

瀟然道長卻是搖頭:“唐宋元明清,都是‘中央之國’。八貝勒,國家、朝代不同,但也相同。現在的‘中央之國’,就是大清。

八貝勒一抬眼,看向瀟然道長。

“道長之言,要胤禩不能不感動。可是胤禩不明白,為什麼要教導十九弟這些東西?西班牙話、英吉利話,出海……”八貝勒溫和的眼睛裡有兩束冰刀子,發著冷光。

“八貝勒露出來鋒芒,也很好。”瀟然道長鎮定自若地回答:“如果師弟不是來京認親,他會是下一代中原武林領袖,不光是傳承傳統武學,更要教授西方教育,學會西方的火銃。”

八貝勒心神震動之下,就感覺腳下的地磚地麵都在晃動。

“江南人要做什麼?!”

“國家、朝代相同,也不同。在大清朝廷或者皇上拒絕接受漢家人的技藝研究的時候,不回應技藝大師黃履莊,甚至流放火器大家戴澤,江南人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瀟然道長,你說這句話,不怕嗎?”八貝勒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句話,眼睛死死地盯著瀟然道長。

“八貝勒,皇上是好皇上,所以坐穩了江山。同理,皇上是好皇上,所以皇上容得下。”

瀟然道長不怕,也很自然。

八貝勒臉上肌肉抖動,嘴唇抖動,卻無力反駁。

江南人的心,還有一半在前朝。這隻能寄希望於時間的磨合。皇上知道,皇上容得下,所以皇上能獲得江南人的支持,打敗鄭家軍,一舉收複小琉球,安定江南。

“瀟然道長在說,胤禩容不下嗎?”八貝勒的聲音飄忽的好似從天邊傳來。

“……八貝勒,時間會磨合一切記憶。”瀟然道長輕輕歎氣,“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情。不需要比較。”

八貝勒輕輕地一閉眼。

大清進關六十多年了,皇上的那一代人,已經都要結束了。新一代的江南人,哪裡還記得前朝?他可不是,不需要比較?

而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為什麼總是拉攏不到江南文人的心,即使他賢名在外,即使他費儘心思。因為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八貝勒,是皇子,他不理解江南文人的那份矜持矯情的傲骨,也不明白世外之人的隨心隨性,卻要裝這個樣子。

裝的,永遠是裝的。

一尊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有什麼能力保護其他人?

八貝勒恍然明白,十九弟口中的“真菩薩”的意思,溫和的麵孔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這個時候的八貝勒,並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做一個“真菩薩”,如同瀟灑小道士,對於天花,還是不怕的。

八貝勒守在床前,隔壁的屋子裡,皇上和一乾皇子們在商議再次禁基督教的事情。

瀟灑小道士半睡半醒的,一邊運功,一邊牽著體內的幾股力量行動,要他們都乖乖的。

可他們,都不是乖乖的。

天花毒性處於第一波發作期,越是壓製越是反應大,瀟灑迎來第一波劇烈大發作,好似猛獸的全力一擊,直擊胸口要害。瀟灑很生氣,不乖乖,打屁股!操縱一股內力直麵迎上去,結果出乎他意料的,猛地拍一下,這股內力居然被感染了,成為“天花小反派”反撲瀟灑。

瀟灑的鬥誌被引出來,頭沒有那麼痛,高燒退了一點點,要他被高熱燒了這幾天的腦袋格外活躍,一心要好好活動活動表現,當即操縱另外一股內力圈住天花病毒,一點一點地逗著,好似貓兒逗弄小老鼠一般。

他的表現反應在臉上,頑皮的,開心的。這個時候已經是半夜裡,皇上等人都已經回去了,八貝勒在一邊睡著了,瀟然道長注意到了,眉心一皺。

這樣很危險,因為天花病毒也是活性的,會根據人體的反應變強變弱,而且極具感染性。

可他如果打斷師弟的行為,一旦師弟分心,更危險。

瀟然道長叫起來值班的太醫們,全神戒備,他已經預料到,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瀟灑臉上的悠閒已經不見了,全然是戰鬥打仗的狀態:他身上的幾股內力,已經被感染大半了,消瘦的臉上俊秀的眉毛已經飛揚起來,全然不見生病感染天花的虛弱。

天花在快速地感染他的身體,宛若泄洪的洪水要將他淹沒。

皇上收到福莊送來的消息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快速穿上衣服自己騎馬直奔福莊而來。

皇太後似有所感,早膳沒用,一個人在佛堂念佛。

五貝勒府,難得一天精神好的小三阿哥在五貝勒懷裡,貪婪地看著天上初生的太陽,降落的月亮。

“阿瑪,十九叔叔……”小三阿哥的嗓子也發炎了,一說話就疼,說的模糊不清。

五貝勒心裡酸酸的,心疼兒子,擔憂弟弟,卻隻能笑著回答:“你十九叔叔一定會好起來。你十九叔叔還說,等他好了,他教你練功夫,閉著眼睛也能行走如飛。小三阿哥一定喜歡。”

“真的?”

“真的。阿瑪不騙你。”

小三阿哥滿心期待,心裡對即將看不見太陽和月亮,花花草草的恐懼,少了一點點,朦朧的視線裡遙望天空中的太陽和月亮,祈求太陽神和月亮神一起保佑十九叔叔。

小三阿哥用了藥,睡了過去。五貝勒和五福晉用早膳說說話,夫妻兩個相對無言。五貝勒心裡愧疚,麵上期期艾艾的:“……我去看看十九弟。”

五福晉反而大方很多,一向溫和的臉上多了一抹堅毅,聲音也沉穩下來。

“爺去吧。府裡的事情,小三阿哥的事情,我都會看著。”

五貝勒更不知道怎麼和這樣的五福晉相處,眼裡有一抹感激,一仰頭喝完一碗豆汁,拿著一個燒餅就出了門。

到底是心裡不安生,馬鞭打著馬屁股,一陣風一般直奔福莊而來。

路上遇到其他的兄弟,都是一樣的麵色凝重。

瀟灑小道士果然出了事。

作者有話要說:瀟灑:不怕不怕,哇哇……不怕不怕,哇哇……雄起!

中央之國,古代國人對外的自稱,居於中央的國家。

那個時候羅馬教廷是最後的輝煌,國王要教皇加冕才是國王。曆史上康熙對西洋很警惕。但他晚年可能真的顧不上吧,不光沒有出兵動作,還再次禁海。一直到雍正開海,到乾隆又禁海。

感謝在2022-01-2915:44:47~2022-01-3019:38: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2676358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