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第二波天花發作沒有第一波劇烈。”
“菩薩保佑。”三福晉喜極掉淚,“十九弟熬過這一次,一定有大福氣。”
“這話倒是。”三郡王對十九弟很有信心,看一眼福晉,又囑咐一次,“幾個孩子跟著十九弟,就要好好聽話,誰也不許怕吃苦。”
三福晉之前生的長子病逝了,對這個次子日常疼的很,聽了這話愣住:“十九弟一個孩子,為什麼要吃苦?幾個孩子跟著十九弟玩得開心就好。”
“婦人之見。”三郡王不想和三福晉多說,“反正到時候孩子們和你哭,你給爺繃住了,誰敢退縮,爺抽他們鞭子。”
三福晉還是沒當回事:“知道了爺,十九弟這才多大?早著那。”
大郡王府和三郡王府,差不多同時熄了燈。四九城響起暮鼓聲聲,更夫的銅鑼聲,宵禁時間要到了,除了一片特殊的地方亮起來燈光紅男綠女的熱鬨,其他人都要睡了。
四貝勒不在家,四福晉管家格外小心,再吩咐一次巡夜的婆子等人,躺在床上思量一遍給皇太後和十九弟的生辰禮物,中秋節和重陽節的禮物等等,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五貝勒和五福晉、七貝勒和七福晉、八貝勒和八福晉……都在被窩裡商量事情。
四九城的各個王公大臣的家裡,也都在思量。
都和大郡王、三郡王一樣,思量到十九阿哥進學後的事情:伴讀?同學?反正,要家裡的下一代和十九阿哥交好啊,阿彌陀佛!無量天尊!沒有辦法也要創造辦法啊。
十九阿哥瀟灑小道士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他的人生都已經被安排到,大婚後娶哪家女子做福晉,納哪家姑娘做側福晉,多納幾個侍妾……
無量天尊!皇上前半夜沒睡好,後半夜聽到暗衛通報,反而睡著了。
這些厚臉皮到不要臉皮的人!朕的小十九才三歲半!皇上很生氣,生氣的皇上表示,他,也要好好思量一下,熊孩子進學的事情。
瀟灑:“……”瀟灑小道士今天沒有頭疼也沒有發燒,難得的做了一個好夢,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好夢,夢裡有香噴噴的大雞腿,還有天上的金蓮花的味道,和姐姐姨姨們身上的味道一樣美好。
第二天太陽東升,皇上在乾清門上早朝,滿朝文武一起提出來。
八旗王公:“啟奏皇上,十九阿哥天性活潑,不當拘束。臣提議,在哈哈珠子之外,多給十九阿哥安排幾個伴讀。”
八旗包衣:“啟奏皇上,十九阿哥長在民間,需要時間適應宮裡的規矩。這學習方麵,臣提議,不在宮裡,可取八旗旗學。”
漢家文臣:“啟奏皇上,十九阿哥天資聰慧,在宮裡學習太孤單。臣提議,十九阿哥進國子監學習,人多熱鬨。”
漢家武將:“啟奏皇上,十九阿哥不光學文,還要學武。臣提議,十九阿哥在自己的‘兒童樂園’裡學習,人多,方便打拳。”
皇上嗬嗬嗬,嗬嗬嗬。
看一眼幾個不說話的蒙古王公,知道這些人都要去求皇太後,更想嗬嗬他們一臉。
皇上端著威嚴的龍臉,“他一個孩子,貪玩,現在提學習,太早了。”
大臣們著急,鈕鈷祿家的阿靈阿站出來,詞嚴義正:“皇上,十九阿哥過了這歲的生日,就要五歲了。六歲正式進學,現在就要開蒙學習了。”
富察家的馬齊也站出來:“皇上,孩子們的興趣愛好要從小培養,十九阿哥現在的歲數正好。”
“皇上……”
“皇上……”
更有那一些大臣,連十九阿哥的老師們,都給“提議”好了,琴棋書畫、弓馬騎射、西洋語言數學兵法……遊泳摔跤八角鼓……
皇上在心裡冷笑,麵上很是為難:“他這次病了一場,他皇祖母更寵著,朕也難啊,想管也不好太管。諸位卿家的‘提議’朕都記著,都是為了十九阿哥好。諸位卿家放心,朕會想辦法,問一問十九阿哥的意思,哎,他人小主意大,一個鬨不好和他皇祖母告狀,哎。”
皇上拿出來“上有老下有小”的無賴作風,群臣一起驚訝於皇上的作風大變,還要同樣為難地安慰皇上:趕緊地開動腦筋,再想辦法啊。
除了一起進學,還有什麼其他的,方便培養感情的?
太子站在前麵不動,麵無表情,氣得!卻也在心裡琢磨著昨晚上太子妃的“提議”:“東宮的幾個孩子,應該和十九弟多玩一玩。”
大郡王憤怒於這些人的不要臉,又擔心皇上真答應下來。
三郡王震驚於皇上的態度,難道皇上真要答應這些人的無理要求?
…………
皇子們憤怒,宗室們也要行動啊。一位宗室鐵帽子老王爺站出來了:“皇上,十九阿哥孩子氣,”十九阿哥不是太子,“我們都喜歡……”我們可以親近一下吧?“十九阿哥的伴讀、哈哈珠子、親衛人選,我認為,當有八旗議事定。”
也就這些老王爺敢和皇太後一樣,與皇上你啊我啊的了,皇上心裡感歎,倒也沒有生氣。
“莊親王兄放心,朕一定安排好。明天下午吧,八旗議事。”
和碩莊親王為八大鐵帽子王之一。父親為太宗文皇帝第五子碩塞,是先皇的兄弟。莊親王一脈人丁不旺,這些年沉寂下去很是低調。但其他七家鐵帽子王均為遠支,隻有莊王是近支,在關係上也與皇家更加接近,這在八家鐵帽子王中是十分特殊的。
莊親王提出來,皇上考慮還有幾樣事情,都需要八旗人的支持,就答應了。
群臣還不知道皇上的打算,看在眼裡,心裡著急:這老王爺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就是要命的大事,還擺出來倚老賣老的姿勢,可他們也真不敢反對,莊親王要真當場給你來個“碰瓷”,你咋辦?
皇上看他們一眼,心裡更是感歎。
家裡有老人,多大的人都是孩子,有人護著。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禮儀大太監高喊一聲,有人大喊:“皇上,臣有本奏。”
朝堂上的事情議定,不管是因為皇上寵著十九阿哥,還是十九阿哥本身的神奇,他們都要接近十九阿哥。
皇上自有思量,也沒拒絕。
群臣放下一半的心,正式開始議事。
瀟灑小道士在福莊裡,迎來天花的第二波發作,這次沒有第一次的高燒,也沒有第一次的劇烈,要他感覺好像是直接好了。可是太醫們都說:“這是錯覺。天花之所以治愈率低,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天花太狡猾。”
瀟灑就不敢冒險了,乖乖地待在屋子裡,聽四哥給他念書,聽九哥下衙後給他將衙門裡的故事。
第二天下午八旗議事召開,四貝勒作為漢軍旗的一位旗主也要參加,瀟灑在傍晚的時候問九阿哥:“八旗議事,大事哦?”
九阿哥給他削著蘋果,臉上嘿嘿笑:“八旗是八旗。不管皇上要做什麼,都要八旗人的支持。修路也好,學數學也好,八旗人支持了,才好辦事。”
瀟灑懵懂地點著腦袋。
瀟灑接過來蘋果開心地喊:“謝謝九哥。”專心啃著蘋果眉眼歡喜,瞬間忘記了這個事情。
*
關外是大清朝廷的老家,八旗是大清皇家的根本,如果要動漢家人學儒釋道的根基,必須用八旗力量從外部打破。
就好像,當年多爾袞帶著八旗人進關一樣。
年輕皇子們做事衝動,有熱情,也真是沒有經驗。皇上結合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思考很多。不管是戶部、還是水師以及加大海外貿易,都很難很難操辦。
等黃履莊的兩輪車技藝研究出來,再帶起來一波浪潮,朝野上下的矛盾就會激發出來。
而一旦皇家露出來一點點要“廉政、重視技藝”的苗頭,這些讀著聖賢書占據高位的臣工們就會集體反對,說皇上不仁慈,說皇上忘恩負義,說皇上自己吃肉不給他們喝湯,說皇上中了邪居然不務正業地重視匠人……
皇上喜歡保持平衡和穩定,皇上更喜歡一個“仁義”的名聲,皇上也認為這很有必要。
“仁義”,“仁義禮信”的儒釋道人間裡,最好的一件衣服。
要穿好這件衣服,還要把事情辦成,那就需要八旗人的鼎力支持。
“當然,這裡頭,朕有很多思量。我們大清,能不能走出來一條不同的路?”皇上躊躇滿誌,很有少年時候奪權平叛亂的氣勢,“大唐時期,大唐李家一直到唐朝滅亡,也沒有獲得世家大族的認可,嫁個公主人家就能不娶。
元朝時期,一直到滅亡也沒有管製漢家人的思緒,鬨得最凶的一次,也隻是發配到蒙古當喇嘛,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皇上很感歎,他也不想管製漢家人寫詩作賦的,可是元朝的教訓在這裡,他還想著,大清總麼也要堅持一百年。
“大清,不走唐朝的道路,不走元朝的道路,大清,永遠都不是大明。朕今天就是問一問,如果朕改革漢家人的科舉製度,用我們的方式選拔官員,有沒有可能?小十九要進學,他不習慣宮裡的生活,朕計劃在兒童樂園附近蓋一所童學院,選八旗精英一起,集中培養……”
八旗旗學就是一個花架子,裡麵的八旗子弟一般都是混日子。漢家人科舉過五關斬六將十年寒窗,他們是鬥雞遛鳥十年紈絝。漢家人飽讀詩書能文能武,他們是識字,能認識漢字通滿蒙語言,那就有差事做。
這是很多漢家人不服的地方。
也是皇上頭疼的地方。
皇上歎氣:“八旗人太少。算上漢軍八旗,滿漢蒙二十四旗,也就那麼點人,朕不護著,能行嗎?”皇上用一口茶,又說,“朕也希望他們個頂個的能乾,可這樣養著,眼看著,要廢掉了。朕,愧對祖先啊。”
皇上落下龍淚,八旗旗主們平時對皇上不管多大的怨氣,那也不好發作了不是?
可是他們這些年被皇上打壓著,真不敢出頭。
萬一這是皇上的“釣魚執法”那?
皇上:“……”
皇上是一個強勢的人。他偏心八旗人,可他也打壓八旗人。八旗人這樣混日子,有一半原因是被皇上打壓的:漢家人羨慕的差事,都是閒差。名義上還是八旗旗主議事,皇上折騰了一個南書房,能乾的八旗旗主給廢掉一半,誰還敢出頭?
皇上又說:“朕這幾天做夢,老夢到先皇。朕有愧啊。”皇上接過來太子遞過來的毛巾,擦擦眼淚。“八旗子弟不喜歡學文,喜歡學武,朕就要他們學武。朕要看看,八旗兒郎們的熱血和骨頭,有沒有被這關內的暖風吹得醉了!”
皇上大喝一聲,帶著帝王才有的壓迫力。
在座的旗主們都紅了眼睛。
“回皇上話,沒醉!”莊親王站出來,大喊一聲,“八旗子弟,永遠為王前驅,永遠熱血沸騰,骨頭硬著。”
“好!莊親王說得好!”皇上接過來酒杯,站起來,一舉杯。
“列祖列宗在上,朕,愛新覺羅·玄燁,今天發誓,一定要帶著八旗人,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永彪史冊!”
“列祖列宗在上,吾等一定追隨皇上,慷慨赴國,誓死忠心。為王前驅,永不後退!”
“乾!”
“乾!”
“乾!”
皇上和一乾老王爺乾了這一杯酒,對視一眼,一起豪邁大笑。
莊親王回家,找來自己的親信,商議道:“皇上要有大動作了。你們要跟著嗎?”都是沉默。莊親王又說:“我要跟著。我要我們八旗子弟,永遠有這份熱血不冷。”
幾個親信沉默一會兒,一起高聲道:“末將追隨王爺,聽王爺號令。”
大清的八旗旗主們,和他們親近的護軍將軍們,都是一樣的沉默,一樣的誓死追隨。
這就是大清的八旗吧?
可能永遠感情義氣重過理智。
大清朝廷,是一個很特殊的朝代。就好像那六部的滿漢兩位尚書一樣,曆朝曆代都沒有的特色。要在偌大的關內生存下去,就好像他們在關外的黑山白水之間要生存下去一樣,他們是團結的,他們的熱血和骨頭,都還沒有醉。
“這可能也是,朕認為能成功的一個原因?”皇上自嘲地笑,第一次因為大清朝廷如此特色感到,有點釋懷。
皇上在第三天的中午,慢悠悠地坐轎子來到福莊,問瀟灑小道士:“朕要給你辦一個學院,你帶著侄子們,宗室們,王公大臣皇親國戚家裡的孩子們,八旗精英們,一起學習。”
瀟灑瞪大眼睛。
“我不要學習。”瀟灑最不喜歡學習了,“瀟灑長大了,不用學習了。”
瀟灑小道士從一歲的時候就開始學習,再也不要學習了。
“瀟灑是道士,不考科舉。”
皇上愣了,生氣。
“你是大清的十九阿哥!”
“我是小道士。打坐念經,吃大雞腿。”
“美得你。朕告訴你,必須領著一幫孩子們學習。否則朕不給你大雞腿。”
“瀟灑有做事哦。”瀟灑害怕了,“瀟灑幫九哥打貪官。”
皇上冷哼一聲:“汗阿瑪給你一個機會,說說看。”
話說昨天傍晚,瀟灑吃完一個大蘋果,睡了一覺醒來,發現九哥還沒走,好奇地問:“九哥明天不上衙門啊?”
“不去衙門。”
“九哥,戶部差事好辦啊?九哥辛苦。”小孩子裝大人的樣子要九阿哥笑出聲來,臉上一個特傷心的感歎,“九哥辛苦啊,九哥每天麵對他們的衙門爭鬥,九哥的腦袋真不夠用了。”
瀟灑一聽,立馬拍胸膛表示:“九哥說,瀟灑幫九哥。”
九阿哥本來心情不好,打算今晚就住福莊了,當下就覺得心裡暖洋洋的,拿剪子剪一剪燈花,抱著弟弟問道:“困不困?”
“不困。九哥講故事,瀟灑幫九哥。”
“十九弟真要幫九哥?好吧。九哥就卻之不恭了。”九阿哥摸摸弟弟的腦袋,真感覺身上輕鬆很多。“九哥告訴十九弟一個新故事。話說,戶部有個侍郎官,朝野聞名的好官,清官……職位不低,而是很高,因為兩個尚書日常不負責具體事務,都是他們負責……”
這位侍郎官姓楊,在衙門的名聲頗佳,即使是那些求著戶部辦事千難萬難的其他官員,也都誇他:“這個人不錯”,“是個好官”,每年考察政績都是優秀。
他還是出名的反貪人士,在清流中名聲頗佳。每年都去刑部告狀說,誰誰給他送禮,誰誰給他送美人……還主動上交這些禮物。
他還主動靠近四貝勒,就四貝勒那樣的閻王名聲,不管王公貴族漢家文臣,誰都不搭理的無情冰山,就他靠近,見到四貝勒就誠心誠意地表示:“貝勒爺,臣支持您的做法。但有需要,萬死不辭。”
你說他是不是一個好官?
“據說,他在地方當官的時候,經常一身破舊的農夫裝扮,腳蹬草鞋,下山下地的,與山民打成一片,是個聞名全國的‘草鞋知府’,老百姓都誇他體察民情。離開任上的時候,百姓還給送萬民書,立生祠紀念。”九阿哥說著說著,也是真心服氣這人。
瀟灑聽得迷糊:“師父說,好官是要老百姓頓頓大雞腿有衣服穿。他和老百姓一樣穿破舊的衣服穿草鞋,不是好官。”
九阿哥一愣,隨即一拍大腿:“著啊!就是這個道理!”九阿哥找到知音一般激動,“十九弟你不知道,那老百姓有時候,真不曉得事理。朝裡有幾個名聲不好的官員,貪汙一點點,他們就告狀。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幾個官員真辦事了,真給地方謀福利了。不貪汙一點,不同流合汙,能辦成事情嗎?”九阿哥搖頭歎氣,“用腳指頭想也不可能。那位楊侍郎要真是大清官,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山裡做縣令,能升到戶部做侍郎?”
瀟灑更迷糊,放棄聽不懂的,抓住重點:“那九哥,楊侍郎做事了嗎?”
“他能做事?”九阿哥冷笑,“他比你八哥還會做‘泥菩薩’,就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他天天盯著你九哥和十三哥,可你九哥這樣精明的人,就是抓不住他的尾巴。他倒是貼著你八哥貼得緊,天天勸說你八哥避嫌不要做賢王,九哥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九阿哥很氣悶。瀟灑卻是眼睛一亮:“九哥,他是貪官哇?九哥,瀟灑有辦法。九哥,我們撕下來他的羊皮吃肉。”
九阿哥笑出來:“他貪汙巨大。……但九哥沒有證據。九哥為了製造證據,給他送五萬兩銀子,他都不收,還去找你四哥告狀九哥,害得九哥被訓一頓。”
瀟灑一眨眼:“九哥,行賄是不對的哦。九哥,瀟灑有辦法。”
瀟灑和九阿哥嘀咕嘀咕,九阿哥去找八貝勒嘀咕嘀咕,大清朝廷的第一樁反貪汙案子,就,這樣開始了。
皇上表示,朕簡直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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