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心情複雜的迪克離開之後,厄蒂特關上了旅館的門。
可是小姑娘怎麼會不有點傷心呢?
她被拒絕了,所以她的計劃全都泡湯了。但迪克實在很可愛,她不想讓他傷心。
窗簾被微風吹動,在她背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影子,他安靜地望著她,像默片中飛舞的鴿群落到長椅上那樣融化在陽光裡,亮得看不清楚五官和一部分.身體的輪廓。
他一出現在昏暗的房間裡,整個世界似乎都亮了起來,虛影中仿佛有翅膀抖動,純色的羽毛落下,輕緩地飄到地麵,又被一陣溫暖的風送到小姑娘腳邊。
厄蒂特一回頭就看到這個男人,但小姑娘並沒有因為不速之客而露出驚訝的表情。她早就預料到他要找她了——他是上帝的熾天使卡西迪奧。
……也算小姑娘的半個監護人。
自從被寄生體附身之後,卡西迪奧就開始頻繁的出現了。不過最開始的幾年她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像腦子裡有個時靈時不靈的“天使電台”一直教導她不要走歪路,偶爾,她在夢裡能窺見一點他真身的奪目光芒和幾根羽毛。
而最近,卡西迪奧降臨在了一位虔誠的信徒身上,這才來到人間。他仿佛有什麼使命要完成,小姑娘聽到過他偶然提到一對叫溫切斯特的驅魔人兄弟,所以厄蒂特也並不是經常見到他。
其實她還有點怕他,因為天使在她的印象中總有點嚴厲,雖然卡西迪奧從來沒有凶過她,不過天使身上那一圈柔和的光暈的確讓任何邪惡力量望而生畏。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的心跳停止了。”卡西迪奧說,他顯得有點憂鬱而且蒼白,像在望著她,又像在看她背後,不過厄蒂特知道他隻是在走神而已,“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小姑娘掰了一下手指,有點糾結地抬眼看他:“小卡,那是一天前的事情了。”
她猜測複仇者大廈爆.炸的熱浪確實傷到了她,畢竟她沒有鋼鐵之軀,從高樓大廈一躍而下抓拉繩索的時候手臂又脫了臼,她還能醒來都是個奇跡。
她和寄生體並沒有完全融合,她用人類形態撞破了大廈的某一層玻璃窗,滾落地麵的同時,化為液態順著通風管道滑進下水道,但火焰的熱度還是傷害了她身為寄生體的外殼。
它十分懼怕火焰和音波,當寄生的時候,小姑娘根本不能使用任何女巫的火焰能力,而恰好爆.炸兩個都占了。它在熱浪和巨響中以人類耳朵捕捉不到的頻率尖叫著,被強行剝離她的身體,厄蒂特在昏倒的最後一秒伸出手,它迅速地順著手指依附著藏進了她的身體裡,這才避免了災難。
同時,厄蒂特感覺到寄生體又虛弱了,她清楚的明白是它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救了她,它一定修複了她損傷的內臟。
這種情況出現很多次了,但是沒有哪一次它寂靜了這麼久,所以小姑娘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就像風暴來襲的前兆,竟讓她也感覺到一絲不安。
“‘它’修複了你。”但卡西迪奧聲音頓了頓,略過了這部分話題,關於寄生體他什麼都不能說,於是他順勢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這才是他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你需要控製你的怒火。”
“如果是關於這個的話,我不喜歡生氣,這個你可以放心。”厄蒂特有些困惑地看向天使說,“我覺得沒有什麼好生氣的。無聊。這些年我也沒有發過火。”
她見過太多事情了,甚至比那些大了她好幾輪的人見過的還多。厄蒂特從彆人眼底找過憤怒、嫉妒、悔恨或者其他糟糕的情感,它們引發宿命的海嘯,給自己或他人帶來種種惡果。
就像踩過泥坑,鞋的主人就會格外注意腳底一樣,她小心謹慎,確保自己並不會被它們困住腳步,甚至因為對外界的忽視而顯得過分沉默。
同時,厄蒂特也不認為這些感情她會毫無理智地擁有。她的獨身旅行中——如果血腥歲月稱得上旅行的話——有些人覺得她很有故事,說她的眼睛透露出太多,遠比她看起來更加鮮活,而她本人好像總是毫無感情。
你總是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很多人這樣評價她,他或她們,這些厄蒂特旅程上遇到的陌生人用驚異、困惑的眼神打量她,不理解為什麼她表現得如此冷漠。
不,小姑娘想,隻是因為我不覺得我需要在這些事上花費時間。
但關於這句話,天使已經叮囑她很多次了。他反複的告訴她一定要控製憤怒,最好剝離這部分情緒,千萬不要讓它展露任何一點。
卡西迪奧意識到有些事情已經悄無聲息地改變了。厄蒂特過去沒有時間,而現在有太多時間,她可以擁有一些曾經不被允許的東西,而這將會置她於死地。
“這不一樣。”天使重複道,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從有限的語言中透露出什麼,“這不是外界的力量。”
他在心裡默念……一種更加龐大,更加邪惡的力量……可以席卷世界,湮滅時間,毀滅未來的力量,天使不可以直接乾預的力量。
它源於刺客聯盟某處的綠色池水,世人叫它拉撒路泉水,它可以複活死人,治愈一切傷口,千百年來刺客聯盟把它當做所有物,厄蒂特的祖父雷肖·奧古就曾多次在池水中複活。
《聖經·約翰福音》中,病危的拉撒路沒有得到耶穌的救治而死去,但四天後,他卻從死亡中歸來,這象征著一種重返人間的神跡。雖然泉水用他的名字命名——但卻是邪惡的。
死人之所以能從池水複活,是因為那裡正是連通人間和地底的地獄之眼。
卡西迪奧清楚囚禁它們的東西已經開始鬆動了,而不管她有沒有意識到,厄蒂特都是關鍵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