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暴風雪山莊8(2 / 2)

“那就好,畢竟我是知道你的家住在哪裡的。”陸之林不動聲色地威脅,他清楚章曉琴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畫家吃掉眼前的景色,賦予自己的感**彩在畫紙上呈現。秦心通過這樣的方式就已經能作出極有靈氣的畫作。

而她切身所經曆的痛苦,她所背負的所有負麵情緒則不需要經過“吃掉”這一吃力的消化過程,她的經曆本身就是最好的素材。

挨過餓,所以秦心能畫出《餓》。

被毒啞,所以秦心能畫出《啞》。

被關在密室,除了看陸之林給她的書讓她攝入素材不斷學習,其他時間都是對著一麵牆發呆,所以秦心能畫出幽暗絕望的《牆》和《密室》。

有過無數次的自殺念頭,想要去死,所以秦心能畫出《死者》。

秦心的痛苦成就了陸之林。

“哎喲,這畫兒瞅著可真讓讓人不舒服。”話雖這麼說,章父卻沒有把報紙翻個麵,反而更加用力地去盯著畫看。

自從章曉琴在陸之林家工作有了不菲的收入後,他們家的生活慢慢好了起來。母親不會再擔心錢不夠用偷偷地去乾重活給原本就不好的身體增加負擔,平時接點針線活給家裡掙個零用錢就夠了。至於父親,原本因為失去一條腿精神不振的他也慢慢走出陰影,話跟著多了起來。

“不舒服就彆看。”章曉琴奪過章父手裡的報紙,折起來扔到一邊。

“我還沒說完呢,雖然看著不舒服,但就是讓人有想看的勁。”章父把疊好的報紙展開,“曉琴啊,能遇到這麼好的雇主可是你的福氣。陸先生心善又有能力,年紀輕輕就取得這麼多成就,現在鄰裡鄰居的都可羨慕你能在那麼好的一戶人家裡工作。”

章曉琴沒搭話。

“姐!你能幫我要一個陸先生的簽名嗎?我們班上有個女同學可喜歡他了,還說他的筆觸細膩動人什麼的。”正在飯桌前埋頭寫作業的章俊插話道。

章曉琴支支吾吾的:“我就是個保姆,和陸先生要簽名不合適。”

真正的創作者沒有辦法在自己的心血上署名,還在地下室裡過著沒有尊嚴的生活。

“唉呀,你試一下嘛,就一個簽名而已,你都在他家工作有段日子了,陸先生肯定會答應的。”章俊想拿著要來的簽名去和那個女同學炫耀,不依不饒地說。

沒等章曉琴再度拒絕,章俊對麵正用蠟筆塗塗畫畫的小妹語氣雀躍地說:“我以後也想成為陸先生這樣的畫家!”

“不行——”章曉琴厲聲嗬斥。

小妹癟嘴,怯生生地說:“怎麼不行,大畫家能掙大錢,住大房子,我也想要住大房子。”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章曉琴的怒意來勢洶洶,“世界上的畫家多了去,學誰不好!”

小妹從來沒見過章曉琴這般生氣的樣子,委屈的要命,連桌上的蠟筆也不收便哭著跑回臥室裡。

章俊一看這光景,也不敢提想要陸之林簽名的事,埋頭繼續計算本子上的數學題。

生氣的大姐好可怕!

“這麼凶乾嘛啊,”章父看小女兒哭了有點心疼,“當畫家又沒什麼不好。”

還是在一旁補褲子的章母咂摸出幾分異樣,不過沒當著其他人的麵說,而是在第二天早上趁著廚房裡隻有她們兩個人時悄悄問章曉琴:“那個叫陸之林的是不是欺負你了?”

章曉琴愣了愣,否認道:“沒有,媽你想到哪兒去了。”

“這不是昨天晚上看你情緒那麼激動嗎?我有點不放心。”章母從鍋裡盛出熱乎乎的白粥。

“這不是一回事兒。”章曉琴想轉移話題,接著說:“爸的粥裡還要不要加糖?”

“加什麼糖啊,昨天中午我還偷偷看見他買去點心店裡買奶糖吃了,多大年紀了還跟小孩兒一樣,醫生都說了要少吃糖還不聽話,沒把糖尿病當一回事兒呢,彆放!”說到這裡章母忍不住氣道。

不過她沒打算這麼快就繞過話題,三言兩語又轉回來:“曉琴,給人家當保姆,或多或少都會知道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所以——”

“媽,我不會往外亂說的。”章曉琴搶先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章母看著沉默的女兒,有一瞬間想追根究底地問問她到底發現了陸之林的什麼秘密,但終究還是放棄了。

“這臭小子又在發什麼瘋?”易軒看易霖迎著風雪出了門,心急地想把人追回來。

陸之林拉住他:“彆理,他愛耍脾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外麵那麼冷,他過不了多久就會受不了回來的。”

易軒本來還有幾分慌張,聽陸之林這麼說便打消了追出去的念頭,“說的也是。”

勸說完易軒,陸之林瞥了眼謝素素和薑鬱,理所當然地說:“既然曉琴都死了,那你們兩個就來負責做飯。”

薑鬱:?

“我做飯很難吃的。”謝素素被陸之林訓斥慣了,說話的氣勢習慣性矮一頭。

“易軒,你還真是有福氣啊,娶了個連飯都做不好的妻子。”陸之林似笑非笑地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裡的一日三餐都是讓保姆做的,素素她不會做飯很正常。”

易軒有意幫著謝素素這邊說話,他是想著剛死了人就不要再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起來。

哪想陸之林把他的話當做在和自己嗆聲,陰陽怪氣地說:“有個癡傻的母親需要照顧,竟然連飯都不會做,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

薑鬱下意識往謝素素的方向看去,發現她麵上怯懦的表情隱去,切換成陰沉的可怖。

陸之林還完全沒有發現問題的嚴重性,繼續拿彆人的親人打趣:“哦,會不會是因為人傻嘗不出飯菜味道的好壞,索性就不在這方麵下功夫……”

“老陸,注意場合!”易軒聽他說話越來越沒有邊界感,不由得大聲提醒。

“陸之林,你怎麼樣說我都可以,但用這種調侃的語氣說一個才過世不久的老人,你還有點良心嗎?有點素質嗎?”謝素素邊控訴邊哭泣,淚光瑩瑩,楚楚可憐。

剛才一瞬間閃過的陰沉狠厲似乎隻是薑鬱眼花看錯的表情。

易軒用埋怨的表情看著陸之林,連連安慰謝素素:“素素彆哭啊,這……老陸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彆放在心上。”

薑鬱心想,這豆腐不知放了多久,都長毛發黴臭不可聞了,虧易軒能用“刀子嘴豆腐心”這種話來形容陸之林。

陸之林平時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特彆是在很多人的麵前,但他就是討厭謝素素,不止是因為對方是易軒名義上的妻子,這種厭惡更像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有的時候他都會驚訝於自己口無遮攔說出的話。

為此,陸之林還曾特意調查過謝素素的背景,但對方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這讓他更加鬱悶。

麵對兩人的指責,陸之林張了張嘴想說點場麵話來緩和氣氛,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我身體不舒服,先回臥室休息了。”謝素素接過薑鬱遞來的紙巾,擦乾眼角的眼淚後徑直上樓,根本不管易軒在後麵叫她的名字。

易軒的眼神追隨著謝素素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末了又看了看一臉難色的陸之林,他憋話半天,臉都憋紫了才咬牙切齒地拋下一句:“老陸啊老陸,你今天是犯什麼病了。”

說完話,他撂下眾人去追已經離開的謝素素:“素素,等等我!”

這下,一樓就隻剩下薑鬱,陸之林,東野聲和池嘉死人。

場麵又冷又尷尬。

東野聲清了清嗓子,轉頭和池嘉打商量:“要不我們把屍體抬到地下室去?”

池嘉不太情願,但看目前這個局麵,其他人都是不打算管屍體如何處理了。

於是勉為其難地點頭:“嗯。”

說完開始動作,池嘉一會兒默念南無阿彌陀佛一會兒默念上帝保佑,臉卻全程繃著不露怯。

陸之林在他們抬屍體的時候悄然離開,薑鬱還留在現場。

“你不回臥室休息嗎?”東野聲問。

“我和你們一起去地下室。”薑鬱想看看易渡的屍體現狀如何,順便看看地下室裡有沒有什麼線索。

先前偷聽完陸之林和易軒的談話後,薑鬱本來都咬定凶手是非自然因素,也就是陸之林死去的妻子化身成的穿綠裙子的女人。

但2357否定了她的猜測。

這說明凶手另有其人。

東野聲理解錯了薑鬱的用意,說:“是要找吃的吧?地下室有個大冰櫃,裡麵挺多冷凍食品的,我上次幫忙抬屍的時候發現冰櫃裡還有牛肉,等會兒可以弄個小炒肉下飯。”

就……很奇怪。

先不說東野聲的心理素質好到近乎詭異的程度,他時而接地氣的說話內容會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是豪門大家裡嬌貴的小少爺。

薑鬱的心神被東野聲不合身份的行為細節分走了片刻。

地下室裡的空氣潮濕,有種讓人說不清的發悶感。

易渡的屍體被蒙上白布放在角落,本來孤孤單單的,現在有個章曉琴的屍體在旁邊安放倒是有了伴。

薑鬱蹲在屍體旁,伸手掀開蒙在易渡臉上的白布。

池嘉飛快彆過臉去。

嘴巴還是大張著像在慟哭,僵硬蜷縮著的四肢此刻倒是軟化下來。

“在看什麼?”東野聲挨著薑鬱蹲下,好奇地問。

“隨便看看而已。”薑鬱沒有手套隻能用白布包著手,小心地觸摸對方的臉和頭發。

沒什麼特彆的發現,隻覺得易渡的頭發很茂密。

正當她要把白布重新蓋回易渡臉上時,離屍體老遠的池嘉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薑鬱和東野聲齊齊起身,異口同聲地問:“怎麼了?”

池嘉白著臉,明顯是被嚇慘了,磕磕絆絆地說:“我……你們……等會兒出去再說。”

薑鬱看他是真被嚇到了,也不繼續逗留,在地下室裡隨便扯了張防雨布料蓋在章曉琴的身上便飛快地逃出地下室。

等到了燈火通明的一樓大廳,薑鬱這才小心翼翼地問池嘉:“你剛剛看到什麼了?”

在薑鬱揭開易渡屍體上的白布時,池嘉就心有餘悸地彆過臉去,等了會兒後他鼓足勇氣重新轉過臉去看兩人,卻不小心看到——

“章曉琴忽然睜開了眼睛。”

薑鬱遲疑道:“會不會是你太緊張看錯了。”

回憶起那毛骨悚然的一幕,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池嘉肯定地說:“雖然隻是一瞬間,但我確定以及肯定我沒有看錯。”

就在幾人靜默之時,東野聲不知想起什麼,一臉沉重地說:“壞了!”

薑鬱又問:“怎麼?”

東野聲:“剛才走的時候忘記從冷凍櫃裡拿牛肉了。”

薑鬱和池嘉:……

“開玩笑的嘛,氣氛這麼緊張,我想讓大家放輕鬆點。”東野聲摸著頭發不好意思地笑,如同一個真正的陽間人,“不過你們不餓嗎?我有點餓了。”

說不餓是假的,現在的時間比平時的飯點晚了快一個半小時。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地下室把肉拿來。”東野聲提議道。

池嘉心裡還是毛毛的,“算了吧,廚房裡不是還有米飯和土豆嗎?將就著吃點就好。”

廚房裡還有個冰箱,體積雖沒有地下室裡的冰櫃大,但裡麵總該有點食物儲備。

“你呢?”東野聲轉向薑鬱。

“我?我無所謂啊,我帶了很多餅乾和方便麵,你們要吃的話可以來找我。”薑鬱慢半拍地說。

東野聲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們都覺得沒必要的話,我就不去了。”

才怪。

等幾人道彆分回臥室後,東野聲獨自一人來到地下室。

這回沒有了交談的聲音,隻有他一個人單調的腳步聲。儘管很輕,但四周太安靜了,所以能聽得很清楚。

東野聲走到兩具屍體旁,他挑開章曉琴屍體上的防水布料,蹲下身,定定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好想看裡麵。”東野聲輕聲說。

聽說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人血液是櫻桃紅色的,顏色非常漂亮,可惜他身上沒有針筒,不然就能親眼見到了。

東野聲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章曉琴忽然睜眼的一幕。

直到腳開始發麻,他才煩躁地擰起眉站起身,不滿道:“真沒意思。”

死人果然沒活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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