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組團旅遊去了哦,休息一下再回來吧。當然,你可以選擇全文訂“你這樣心細體貼的孩子,一萬個人裡也挑不出一個。”寧太太一麵說,一麵紅著眼睛落下淚來:“你若為著寧洛他不懂事而跟伯母生了嫌隙,伯母這心……”
她將周鶯的手攥著去捶自己胸口,“伯母這心豈不痛死!”
陳氏吃了一驚,忙勸道:“什麼事兒值得寧太太您這樣?寧洛沒比鶯丫頭大幾歲,都是孩子心性,待來年及冠,也就穩重了。鶯丫頭不是那小氣的孩子,您何苦急成這樣?”
又勸周鶯:“還不去絞個帕子來,給你寧伯母擦臉?”
寧太太用帕子沾著眼角,不好意思地道:“瞧我,一時情急,倒叫老太君和二夫人瞧笑話了。”
寧太太本是個十分美貌的婦人,這一落淚,她溫和的麵容更多了幾分柔色,聲音低啞地道:“老太太知道,我這輩子就得兩個兒子,前頭本生了個閨女,沒出滿月就沒了。自上回見了鶯姑娘,我這心裡頭喜歡得什麼似的,今後權當我自個兒親閨女相待。”
她抬起臉來看著周鶯,白皙的麵容滑過一道晶瑩的淚痕:“寧洛不是壞孩子,他就是一時胡鬨,好姑娘,瞧伯母麵兒上,你……你彆難過了,啊?”
幾句話說的情真意切,倒叫顧老夫人和陳氏都不好意思了。對方如此誠意拳拳,若真為著幾句口角壞了這門親,確實不值當。
再說當時在綢緞鋪裡,陳氏離開不過那麼一會兒,一旁守著的婆子丫鬟也沒聽寧洛說什麼過分的話,寧洛能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鶯丫頭是嫌他話說得不好聽,那半大小子,沒見過什麼姑娘,家裡頭又沒姐姐妹妹相處,惱了周鶯也是尋常。
顧老夫人臉色緩和下來,陳氏又催促周鶯:“還不去?”
周鶯遍體生寒,她立在那,怔怔地望著老夫人。心裡頭有什麼在裂開,碎掉,恍然聽得分明。好像那唯一透著光的地方給黑暗籠住了,再怎麼睜大眼睛,也看不明前方。
下一秒收回目光,她麻木地去擰了帕子。
沒多會兒,寧太太告辭離去,陳氏又和顧老夫人屏退旁人說了會兒私話,周鶯一直沒機會解釋今日之事,到了傍晚熬藥的時間,就聽說顧長鈞從山西回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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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華堂屋裡在說話,侍婢們都在裡頭服侍,落雲給周鶯打發去小廚房取新釀的果子,此刻茶房就隻周鶯一個,她抱膝坐在螺鈿小榻上,瞧爐子上的熱水咕嘟咕嘟冒著響。
她能看出來,顧老夫人希望這婚事能成,也希望她有好日子過。說出實情,老夫人會如何?拒了這樁婚,將來傳出風聲,先是葉九,再是寧二,她一個都瞧不上。一個養女,真當自己是侯門小姐了?眼高於頂還想找什麼樣的人?
屆時老夫人、三叔、二嬸他們,都會覺得很麻煩吧?
她沒給這個家帶來什麼好處,有的,就隻是無儘的麻煩……
且婚事向來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和寧公子願不願,長輩們真會在意嗎?隻會覺著是他們不懂事,多半還會勸,“夫妻相處,多忍一忍就好了。”她過去見過許多人這樣勸養母,也聽過郭家太太這般勸郭芷薇出閣的姐姐。
周鶯捂住臉,忍不住哭了。她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未來的丈夫那樣待她,她怎麼會不怕呢?
廊下傳來窸窣的步聲,有人出來了。周鶯怕給人瞧見自己哭,忙抹了把眼睛站起身。
北鳴探頭朝她笑:“姑娘,今兒侯爺在路上受了點兒輕傷,不敢說給旁人,怕瞞不住給老夫人知道,小的怕出去買來不及,想問姑娘能不能在老夫人藥房裡找點散淤的藥?”
周鶯勉強一笑:“行,北鳴小哥稍等。”
北鳴行禮謝過,又道:“好姑娘,千萬瞞住了,可彆跟老太太說。侯爺知道,扒了小人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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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影堂,顧長鈞解了長衫,半邊臂膀在外,剛抹了藥,自個兒捏著帕子輕輕擦拭了一遍。北鳴在一旁,一麵拾掇藥瓶,一麵笑道:“鶯姑娘聽說侯爺傷了,忙不迭去小廚房弄湯藥,說待會兒送過來,叫小人留著門兒。”
顧長鈞的動作頓了下。
北鳴收拾了屋裡,從裡頭抱了顧長鈞換下來的衣裳出來。
顧長鈞在屏風後穿衣時,就聽外頭一個怯怯的聲音:“三叔?”
周鶯捧著罐子立在外頭,候了好一會兒才聽裡頭一句遲疑的“進來”。
挑簾進去,屋裡的藥味還沒散。周鶯見顧長鈞恍若無事般走出來,借著榻邊小燈昏暗的光暈上下打量他一番,“三叔傷得重嗎?”
顧長鈞有些不自在。許是屋裡太悶,許是不習慣對著一個不太熟的晚輩姑娘。
他板起臉,用淩人的威壓掩蓋了自己那點兒不自在,淡漠地抿了下唇。
“無事。”
周鶯點點頭:“三叔為了家裡在外奔忙,侄女兒不能為三叔解憂,隻能做點湯湯水水,給三叔補補身子。”
邊說邊跪到榻旁的小幾邊,用湯匙分了一盞湯出來,周鶯仍是不敢瞧他,給自己壯膽似的不停說話,“北鳴哥說三叔是淤傷,侄女兒用麻黃赤芍調了桃仁露,還是跟林太醫學的方子,雖跟太醫開的藥沒法比……”
不經意抬眼,他不知何時已坐到麵前來,隔著那張矮幾,她仰著頭,眸子不經意地撞進他深邃的眼底。
她雙目微腫,還透著淡淡的紅,明顯是哭過的。
這雙眼睛被眼淚濯洗過,越發澄澈透亮,瞳仁裡清晰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顧長鈞下意識捏了下袖口,不自在的感覺在逐漸增強。
周鶯對上他冰冷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僭越了吧?
她這樣聒噪……
周鶯垂頭,站起身退後一步行了禮。
“三叔休息,我退下了。”
“羅百益。”顧長鈞開口了。“你可識得?”
周鶯怔了下,緩緩搖頭,“不識,聽說……是三叔的同僚?”
顧長鈞輕嗤了一聲,嘴角不自覺地噙了鄙夷。
“罷了,你去吧。”
北鳴從外回來,見桌上擺著湯羹,滿滿一碗羹,還未動過。
顧長鈞坐在那書案後頭,手裡握著筆,正揮毫在帛冊上。北鳴不敢打攪,過來欲將那羹碗撤了。
“放著吧。”顧長鈞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紙攥成一團,丟在地上,擱了筆,將那冷掉了的湯羹拿了起來。
他淡淡飲了兩口,似乎想到了什麼,挑起鳳眼,吩咐道:“著人跟著寧洛,關於他的一切,本侯都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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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花巷一座二進宅子前,寧洛匆匆下馬。
屋前站著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手裡捧著藥罐,見寧洛進來,麵色一喜。
“二少爺,您可來了!小姐自打年關受了風寒,到現在還沒好,日日念著您,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寧洛急得頭上都是汗,將少女輕輕推開,快步往裡頭走:“我都知道,我這不來了麼?”
他幾步跨到內室,走到床前拉開帳子,“婉玉,你還好嗎?我來了,我來瞧你了!”
床裡頭臥著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身上穿著單薄的寢衣,形容消瘦,極為病弱。
聽得他的聲音,姑娘昏昏睜開眼睛,無力的眸子猶疑不定地凝視他片刻,才終於認出來人,“二哥!”
她撲到他懷裡,低低地哭了起來。
“二哥,你好狠的心啊,我在這兒病著,你卻一直不肯過來瞧我。”
她哭得肝腸寸斷,肩膀一抖一抖地,好不可憐。寧洛心臟都跟著揪成了一團,他抬起她的下巴,貪婪地打量著她,細細的眉,尖尖的下巴,流淚的眼睛。
寧洛聲音哽咽:“婉玉,他們不許我來,我今兒還是趁著跟我哥出來赴宴,半途偷溜出來的。你怎麼樣?還不好嗎?請郎中瞧了沒有,吃了什麼藥?”
婉玉哭了一會兒,待有些力氣,卻一把將寧洛推開了:“二哥何必假惺惺的關心我?二哥不是要娶侯府的姑娘了嗎?還來惹我做什麼?叫舅母知道,又怪我不規矩,勾引她的好兒子!”
寧洛鼻頭發酸,紅著眼將她摟住:“你說什麼呢?婉玉,你這是在戳二哥的心啊。你明知道,二哥心裡沒旁人,除了你,二哥誰都不會娶!”
婉玉給他緊緊抱著掙不脫,眼淚不住地往下掉。“二哥不想娶有什麼用?二哥拗得過舅舅和舅母嗎?舅母讓二哥將我攆出來,二哥不也照做了嗎?”
“傻瓜!”寧洛額頭貼在她臉頰上,熱淚打濕了她的寢衣,“我怎可能舍得你?誰也拆不散我們,婉玉,二哥應你,二哥的妻子,隻會是你,隻會是你王婉玉!”
婉玉似乎有些動搖,寧洛大著膽子摟住她的細腰,嘴裡輕輕哄著,兩手朝前一推,將她放倒在枕上。他解了外袍,踢掉靴子,將帳簾飛快地放下了。
帳裡傳來一聲輕哼,那捧藥的丫鬟紅著臉退了出去。
光線射進來,顧長鈞蹙了蹙眉,張開眼睛。北鳴伸手想接過周鶯,顧長鈞頓了下,避開了他的手,將被點了昏睡穴的女孩兒抱下了車。
這一路車程不足一個時辰,卻比平時乘整天的車還要累。
顧長鈞將周鶯置於裡屋的床上,闔上帳子,從裡頭走了出來。
書房裡幾個幕僚等在那兒,“侯爺……”
顧長鈞抱著周鶯進府,許多人都瞧見了,幕僚們不可能不關心他的事,吃個酒宴竟至姑娘昏厥了,莫非陳家發生了什麼事?——若不是有意外發生,姑娘就是再不舒坦,也有二太太陳氏照拂,而不可能是侯爺將人帶回來。
顧長鈞眉頭深鎖,他覺著煩。此時他不想去解答任何事,揚手道:“你們且退下。”
幕僚們隻得退出來,聚在院外猜度著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長鈞一路解衣裳,一路吩咐北鳴:“尋個郎中過來,再去陳家,把陳元和陸鐸帶出來。”
頓了頓又道:“不要聲張,此事不許給任何不相乾的人知曉。”
北鳴點頭應下:“是。”
顧長鈞麵色難看極了,將外袍丟在一旁的椅子上,走到屏風前就著涼水洗了把臉。
周鶯就在這時醒過來了。她仰頭瞧著帳頂,淡藍色的,身上蓋著薄衾,已經浸了一層的汗。
好熱,熱的人想要將身上的皮都剝下來。喉嚨裡頭乾澀發痛,想喝水,想浸在冷水裡頭,捱過這難忍的熱意才好。
裡頭女子的哼吟聲傳出來,顧長鈞抹了把臉,飛速披了件新的袍子走到裡間。
周鶯從床上滾了下來,似哭不哭地小聲嘀咕著難受。
顧長鈞心底歎了口氣,咬著牙強行耐著性子,俯下身伸臂將落到地上的人撈起來。
女孩兒的衣裳浸透了,那薄薄的春衫透出裡頭雪色中衣的影子,頸上的綢繩鬆垮垮的。
顧長鈞屏住呼吸,彆過頭不去瞧她此刻的狼狽。將人置在帳中,才要直起身,她突然坐起身,兩條手臂蔓藤似的纏上來。
顧長鈞俯身在她之上,兩臂撐著她身體兩側的床板。
那種叫人窒息的悶熱感又襲上來。
他腦中紛紛亂亂的,一時竟理不出頭緒。
麵前那雙迷離的眼睛氤氳著叫人辨不清的霧氣,她挺翹的小鼻子抽了抽,嘟起薄而小巧的嘴唇,啞著嗓子小聲哀求:“彆走,求求你了……”
她已經沒法去思考了。挨著這人,好像那煎熬的熱意就不那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