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鈺染在前世也曾來過大壩,麵對眼前滾滾江河,它憤怒時能震撼摧毀大地的力量是有所畏懼的。
正是因為畏懼,她才會在重修堤壩的事情中無比執著。
在前世水災後,她總是夢見浙江遍地白骨,幼兒婦孺無助哀哭,那些食屍的烏鴉就在空中低旋。
那樣的人間地獄她分明沒有見到過,但夢境中卻無比真實。
這幾日她甚至在想,她無故回到十四歲這年,是不是老天爺給她一個挽回的機會。
她遙遙望著江河,河風吹得她袍服獵獵飛揚,迎麵的風甚至刮得臉上刺疼。
她站了一會,看到許多的工匠背著石頭勞作,一點一點的堆高和修補。靠近水中的人腰間都綁著繩子,冒著生命危險去造萬人之福。
她腳下無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卻是被宋銘錚一把就拉住。
“殿下,說過不許靠近水邊。”
趙鈺染回頭,看到他那張英俊又帶著凶相的麵容,他眼裡是不允許,一如既往的霸道。
她已經做好與他和平相處的準備,但在這事上,她卻不想相讓。
“肅皇叔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嗎?”她緩緩又轉回頭,伸手指向大壩上危險勞作的人,“皇叔看到了嗎?與他們相比,我除了站在這裡動動嘴巴,我其實又何曾做到過什麼?”
“皇叔讓我任性這一回吧。”
她凝視江河與工匠的眼眸黯淡,滾滾江水在她眼底翻湧,也是她不安的情緒在翻湧。
是啊,她前世一直都在廟堂之上,除了奪權,真正做到的又是多少。她現在不過是想去看一看,都不行嗎?
宋銘錚聞言慢慢鬆開手。
先前他就想讓她見見民間疾苦,讓她知道百姓是如何在過日子,可麵對危險的一切,他卻又不想讓她靠近。
其實她去了,對她來講才是百利無一害,隻是他怕出意外而已。
宋銘錚慢慢鬆開的手霎時又抓緊了她的胳膊,說:“殿下去可以。一是握住臣的手,二是與繩子連在腰間,否則臣不允許你走到大壩上去。”
要握著他的手趙鈺染有一瞬的遲疑,卻也隻是一瞬,她就頷首點頭。
穀天瑞聞言也說:“臣也會水的,臣與兩位殿下走一塊吧。”
麵對危險的事情,宋銘錚從來不耍脾氣,即便厭惡穀天瑞這個競爭對手,也極冷靜地同意此做法。
太子執意要上堤壩,可是苦了知府一應人等,隻好也學著肅王的建議,把自己和會水的侍衛一眾綁到一起。
眾人跟隨著太子上了壩,先前已有人吩咐不用見禮,工匠們都繼續惶惶埋頭苦乾。
趙鈺染一路走,一邊看他們是怎麼修補和添石,結果發現許多工匠身上都有鞭傷。
她看得雙眼微眯,眼底流露出不滿。
一個肩膀扛著幾十斤重大石的工匠要路過他,但可能是害怕衝撞貴人,忙又停下。他身後正好有一個拿著長鞭的士兵,見他愣在那裡不但擋了太子的路,還要延誤工時,二話不說就要揮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