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點螢這場傷心酒喝到爛醉的程度,在某個瞬間,就跟夢醒了一樣。
她打著酒嗝,頭發是散開的,醉醺醺的臉蛋在燈光下,皮膚冷色調的白,正貼著顧青霧的肩膀,沒完沒了地纏著聊天:“寶貝……我發現每個人都要苦一場的,你先苦後甜,我就先甜後苦。”
顧青霧怕她繼續喝下去會酒精中毒,將高腳杯拿過來,有意不讓繼續喝,順勢往下聊:“點點,不要太執著於某種感覺,這樣你才能全身而退。”
“寶。”
江點螢仰著頭,仔細地打量著顧青霧,這麼近的距離,連她根根卷翹的眼睫毛都看的清楚,而更想看得是她此刻溫柔的眼神,又打了個酒嗝問:“你執著於賀睢沉那七年,有想過放手嗎?”
“想過啊。”
顧青霧沒隱瞞她,將心底話說出來:“從賀睢沉在南鳴寺不告而彆後……我就沒有在踏入寺廟半步,後來被顧家接回去,又考上電影學院,一心為了演戲,早就把他淡忘在心底了。”
倘若沒有賀睢沉久彆重逢後,對她步步為營的下套,威逼利誘她認下兩人的關係。
顧青霧的性格不會主動回頭的,也不會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自幼被原始家庭印象下,她就無法真正體會到正常的情感,有點缺愛,又極度害怕被那一絲絲溫暖拋棄。
而她陰差陽錯下,用自己本就寒涼的體溫,溫暖了賀睢沉的陰暗人生。
顧青霧失神了一會兒,輕聲又說:“我深愛著這個男人,倘若有一天賀睢沉愛上彆的女人,我會很痛苦吧,但是會選擇用最痛快的方式跟他斷乾淨,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一麵。”
“然後……我挺過那一陣瀕臨死亡的痛苦後,會努力活到長命百歲,把賀睢沉給熬死了後,天天舉著拐杖去他墓碑裡罵他。”
江點螢的笑點很低,眼淚瞬間下來了:“好吧,那我等程殊死了後,也舉著拐杖去罵他。”
顧青霧指尖摸摸她狼狽的頭發,輕聲道:“去洗個澡吧。”
江點螢眼睛全紅了,用力去抱她,聲音變得哽咽到模糊:“寶貝,賀睢沉愛你是天經地義的,你是天底下最好最溫暖的女人……”
顧青霧在外清清冷冷,但是她會把最柔軟的一麵,給最親近的人。
酒不喝了。
江點螢被哄到浴室裡洗乾淨一身酒味,期間,還趴在馬桶吐了回,等清醒的差不多,隨意拽了件浴袍在身上披著,蒼白的手指翻著手機,將微信朋友圈裡有關於程殊的影子都刪了。
兩人的合照,聊天內容以及聯係方式,刪得一乾二淨。
這部手機再也沒有程殊的信息了,她手指軟弱無力地一鬆,沿著指間滑落進了馬桶裡。
顧青霧知道這是心死的徹底了,什麼也沒說,將意識沉醉的江點螢攙扶到臥室裡。
半個小時後。
門輕輕掩上,套房外響起了兩聲敲門動靜。
顧青霧放下卷起的袖子,走過去開門,外麵來的是程殊,還是那一身淡藍色西裝,襯得他俊臉格外明晰,見到她,眉宇間似凝著很濃重的情緒,低聲問:“點點呢?”
“給你發消息,本來是想讓你今晚跟她好好談一下。”顧青霧話頓,看向身後緊閉的房門,又說:“點點現在喝醉了,醒來後恐怕是不會想見你。”
程殊沒有被這句話打退堂鼓,語調緩緩道:“弟妹……睢沉在酒店樓下等你回家,我會照顧好點點。”
顧青霧:“……”
他深夜把賀睢沉拉來救場,是打定主意要跟江點螢談一下之間的事。
片刻後。
顧青霧抬眼看他,仍然是清淡的語氣說:“念在舊情上,不要再去傷害她。”
***
酒店厚重的窗簾緊閉,一絲光都不透露,分不清時間幾點了。
江點螢酒勁散去,迷迷糊糊轉醒時,是躺在柔軟的床上。
她很久沒這麼豁出命酗酒過,第一反應是額頭劇烈的疼痛,想要抬手揉太陽穴時,才發現動彈不得,微微側頭看過去,見到程殊就坐在床沿邊上。
程殊握著她微涼的手沒鬆開,低垂著眼,眸色極為專注地看她醒來錯愕的表情。
江點螢反應慢半拍,直到聽見他溫聲低語哄道:“想喝水嗎?”
酒喝太多,喉嚨確實是乾的要命。
江點螢下意識低咳起來,下一秒,程殊鬆開她的手,起身去倒杯水。
幾乎是立刻就把自己藏進了被子裡,防備的意圖很明顯,程殊心思最細膩,不可能察覺不到,隻是他溫柔的笑,態度和以往那般待她是親近的,叫人誤以為這就是深情了。
江點螢不知怎麼的,覺得好沒意思,啟唇嗓音沙啞道:“……我們之間,好像一直都是我強求。”
沒有她糾纏不清的強求著這一場糾葛的緣分,程殊跟她根本就不會開始。
江點螢醒悟的太晚,如今想斷,反倒是眼前這個溫潤斯文的男人不同意了,他眼眸向來深邃沉靜,在這刻不知是錯覺,還是被燈光明亮照映下略微潮。
“點點,不要判我死刑,好嗎?”
這句話直直地擊進她心窩子最酸軟的地方,險些讓江點螢又想伸手抓住那渺茫的希望,可是她不能繼續自甘墮落下去了,暗暗深呼吸過後,重新開口說話:“我給過你機會的,從老爺子的生日宴開始,我就一直都在等你。”
她退回朋友的身份,在等程殊主動進一步走向自己。
可事不如人願,程殊始終是為了前妻忙前忙後,那她又算什麼?
除了程殊外,江點螢這輩子就沒這樣卑微愛過哪個男人,她骨子裡,和顧青霧一樣是有傲氣的,她笑,沙啞的聲音談不上好聽:“我愛你溫柔體貼,凡事都親力親為替身邊的人著想,也尊重女性,不會擺出上位者的姿態……卻是把雙刃劍,我的享受你的溫暖,你前妻也能。”
程殊想去握她擱在被子上纖細白皙的手指,卻被躲開,這讓他眉骨間凝起了明顯情緒,流露出少見的強勢:“點點,給我三分鐘解釋時間,聽我說。”
“鐘汀若又有困難找你幫忙,對吧?”江點螢閉著眼睛都能猜到怎麼回事,這個女人憑借著豪門出身,習慣穿梭在商界各路達官顯貴之間,來獲取自身想要得到的資源。
在鐘汀若眼中,男人是嚴格劃分等級的物品。
可以儘情供養她的野心。
程殊凝視著她冷漠的表情,心底久違的酸澀浮現出來,薄唇苦笑道:“她公司項目出了點問題,需要一筆資金來渡過難關。”
“你答應幫她了?”
“沒有。”
這個答複是讓江點螢意外的,轉過頭去看他。
程殊眼中的情緒很複雜,落在她這邊時又有一絲溫暖又清澈,低聲道:“鐘汀若的項目救不活的,砸多少錢進去隻會是無底洞,當初賀睢沉不願投資,已經提醒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