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走走。
白薇虛望長空,到處走走好啊,免得落在一處地,生了根,發了芽,再也走不動了。
甄雲韶感覺氣氛不對,笑道,怎麼多愁善感起來了。
白薇搖搖頭,沒有同甄雲韶細說。
甄雲韶分明地感受到白薇有心事,但是見她不願說,也就不好去問。她對待白薇還是有些小心,儘量把握著分寸,因為她擔心自己逾越會失去這個朋友。
與人相處時甄雲韶作為青梅學府知書達理的學生所擅長的,與人親密相處是甄雲韶作為江湖劍客所不擅長的。
她們緩步走著,許長一段路裡都沒說話。
甄雲韶覺得有些不自在,她不明白,為什麼還在火鍋店時,白薇那麼活潑有趣,出來進了風雪後就變得沉默起來,變得心不在焉了。她雖然是白薇的朋友,但並不了解白薇多少,對她的過往以及觀念都不清楚。她不知道怎麼去打開白薇的話匣子,不知道怎麼去觸及她的心事。她隻能希望,白薇願意說出來。
我說,人都是會變的吧。
走著走著,白薇突然停了下來,沒有看甄雲韶,而是看著隻兩燈火的街道儘頭。
是的。
你覺得我變了嗎?
沒有。
我會變嗎?
會吧甄雲韶語氣並不確定。
白薇緊緊握住傘,胸膛起伏著,似乎要說什麼,但是打住了。她出人意料地喜笑顏開,轉過身將傘遞給甄雲韶,我得先走一步了,拿住。
什麼?
拿住!
甄雲韶茫然地接過傘。
白薇從傘下推出去,雪落在她頭發上,肩頭。甄雲韶能借著燈光情緒看到她呼出的熱氣。
我走了。白薇給她以微笑。
這一刻,甄雲韶心裡發顫,她猛地有一種感覺,或許這次過後,很久都不會再見了。
彆!她伸出手,想要拉住白薇。
但白薇像是一陣從遠方吹來的風,拂過她的指尖,去往另一個遠方。
現在的我就是最好的我!你一定記住哦!
聲音隨同身形,一起消失在風雪裡。
甄雲韶茫然看著前方,白薇已不在那裡。恍然間她覺得,這一切就是一場夢,白薇從不曾出現過,隻有尚存傘把的餘溫讓她知道這還是真實的。
甄雲韶佇立許久之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身離去。
我還有許多話想說呢突然間出現,突然間消失,不說去哪裡,不說要做什麼,留下一句我走了就,走了。讓我驚喜,又讓我緊張,讓我期盼,又讓我擔憂,讓我渴求,又讓我失落,讓我恍然,又讓我迷茫白薇,如你所說,你是個奇怪的壞女人,但這就是最好的你。
甄雲韶突然就覺得這黑石城大幕,沒什麼意思了。
門被推開了,又關上。
煨火房裡,葉撫放下手中的書,朝院門看去,然後輕聲說,你回來了。
站在門口,白薇一臉苦楚,葉撫,我需要安慰。
葉撫笑了笑,過來吧。
不問我為什麼嗎?
不問。
為什麼啊?難不成你又偷窺我嗎?反倒是白薇問起了為什麼。
彆多想,我隻是嫌麻煩。葉撫撐了個懶腰,我可不是什麼解憂大師,聽太多煩惱也是會很難受的。
白薇呼出口氣,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說了。
還需要安慰嗎?葉撫打趣道。
不需要了!白薇輕哼一聲,你把人撒嬌的樂趣都弄沒了。我還是跟你說點正事兒吧。
嗯,坐著說吧。
白薇走進煨火房,坐在葉撫對麵。
葉撫拍了拍自己大腿,坐這裡啊。
白薇瞪著他說,正事!正事!
坐這兒就不能說正事嗎?葉撫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大腿。
白薇捂住耳朵閉上眼,不講道理地大聲喊道,哎呀!哎呀!沒聽到!沒聽到!
葉撫笑笑。
白薇吸了口氣,然後認真說,之前你跟我說,守林人再開大幕的目的桂花樹,但是我找了許久都不見哪裡有桂花樹。
因為被人帶走了?
誰?
你見過。
我見過?白薇仔細搜尋記憶,但並沒有找到哪個人能匹配。她狐疑地看著葉撫,難不成是你?
我像那麼無聊的人嗎?葉撫攤手道。
白薇使勁兒點頭。
葉撫白了她一眼。
你就明說吧,我不想猜謎了。
葉撫搖搖頭,那個人我跟你說了你也記不住。
為什麼?
因為她根本就不在這個時空,除非你的本事能跨越時空,不然記不住她。
我頭大了。
葉撫笑道,安心啦,你就放心做自己的事吧。沒了桂花樹,又不意味著沒有其他事要做。
白薇癱躺在椅子上,閉著眼,懶懶地問,你跟雪衣晚飯吃了什麼?
酸辣粉。
白薇坐直了,皺起眉,我沒吃過欸。
嗯,沒給你做過嘛。
第一次做?
沒,之前給三月做過。
三月啊白薇凝眉看了看葉撫,堅定道,你明天給我做一個,我也要吃,得做得最好才行!
怎麼了,這個語氣?
白薇起身,撅起眉毛,捏著手走出去,哼,不怎麼,就是想吃而已。
真是奇怪的女人。葉撫嘀咕一聲。
外麵,白薇喊道:彆坐著啦,快來睡覺!
葉撫收起書,熄了燈火,離開這裡。
梁上,又娘打了個寒戰,心裡暗自想,寒冬就要來了。隨後,它跳下去,溜進葉雪衣房間,鑽進被子裡,偎在葉雪衣懷裡,閉上眼打起了呼嚕。
不管外麵多冷,被窩裡總是暖和的。
——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