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1 / 2)

深夜, 我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

旁邊就是灰黑色的窗戶,雨珠一顆顆拍打在玻璃上, 再歪歪曲曲地滑下去。突然,一隻蹼爪重重地印在玻璃窗上,緊接著黑影一閃,蹼爪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剩下窗上濕漉漉的爪印。

看見這一幕, 我毫不意外。印斯茅斯已經被魔物汙染,90%的小鎮居民都有深潛者的血統, 夜晚沒有深潛者出沒才奇怪。想到這裡,我翻了個身, 打算繼續睡覺,卻發現對麵的床是空的。G去哪裡了?

從酒館裡出來, 我和他在這家旅館住下,老板說什麼也不肯給情侶開兩個客房。我隻好選了一個有兩張床的客房。

入睡之前, 一切都很正常。G一直在看有關於沉船黃金飾品的報道。他並沒有瞞著我, 還挑了幾則具有代表性的報道,詢問我的看法。

臨睡前,他折起報紙, 扔到床頭櫃上, 然後俯身過來,將我一縷發絲勾到耳後:“看得出來, 莉莉很不喜歡這裡。很抱歉, 讓你不開心了。”

我搖搖頭:“沒事。”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的眼睛, 忽然問道:“現在可以吻你麼。”

“……不用每一次都問我啦。”

“這樣。”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垂下頭,挺拔的鼻尖擦過我的鼻尖,輕而又輕地吮了一下我的唇,“我第一次討好女孩子,不太懂這些。以為隻要說你想聽的話,做你樂意看到的事,就能讓你開心。原來不必事事都如此嗎?”

“這樣的話,你不會累嗎?”

“不累。”他低低地說道,“我想成為莉莉想象中的人。”

這句話讓我感動又疑惑,想象中的人?什麼叫想象中的人?是說成為我的理想伴侶嗎?

現在,我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內心的疑惑再度冒了出來。什麼事,非得半夜去辦,不能等到天亮?

直覺告訴我,必須深究,不然會錯過非常重要的真相。

與此同時,又一隻蹼爪拍打在雨水密布的窗戶上。本以為會像之前那樣,這隻蹼爪很快就會消失,誰知它居然擦了擦玻璃,勾下頭,將暴突的眼珠子貼在窗戶上,滴溜溜地轉動著,窺探屋內的情形。

我悄悄握緊腿間的匕首,準備在它破窗而入的那一刻,翻身反擊。

怪物並沒有破窗而入,它趴在窗戶上,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就青蛙似的蹦進了雨幕中。

睡意徹底煙消雲散。我坐起來,穿上靴子,取下衣架上的鬥篷,打算出門逛逛。

倒不是為了尋找G——他刻意選在半夜出門,肯定是不想讓我知道行蹤。在沒有任何明顯線索的情況下,打探一位頂級獵魔人的蹤影,難度不啻於獵殺史詩級魔物。

穿戴完畢,我拿起靠在門口的黑傘,打開房門,最先看見的卻是一雙沾著雨水的長靴。

心跳漏了一拍,往上看,靴子的中央,鑲嵌著象征著金級獵魔人的徽章,盾牌造型,一條蟒蛇纏繞在兩把交叉長劍上。

G回來了。

這麼巧的嗎?

我剛要出門,他就回來了?

G走進來。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他單手摘下濕透的黑色氈帽,掛在門口的衣架上,上下打量我一眼,見我穿戴整齊且要出門,並不意外:“被那些東西吵醒了?”

“嗯……想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我頓了頓,儘量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呢,也被那些東西吵醒了?”

“不是。”G扯下黑色手套,露出小拇指上的紅寶石戒指,“戒指掉在了酒館。”

我沒有懷疑,然而緊接著,一個畫麵就從我的腦海裡閃過:昏暗的燈光,淅瀝的小雨,他捏住我的下巴,俯身過來親吻我,下顎線淩厲而分明,喉結突出而性感,小拇指上分明戴著那枚紅寶石戒指。

G在說謊。

為什麼要說謊?

如果有事必須在深夜時分去辦,直接告訴我不行嗎?非得對我說謊?

因為他是我後代的關係,我從未懷疑過他接近我的目的,也沒有深究過他為什麼和赫帝斯往來密切——舊血族和獵魔人合作對抗新血族,他作為榜首和血族獵魔人,必然會跟老變態有交集,所以,哪怕奧古斯當麵挑撥離間,我也從未懷疑過他目的不純。

但是,今晚。

也許是窗外的雨聲太讓人煩躁,又也許是他突然說謊令我迷惑……

我忽然感覺,他的身上謎團重重。

仔細想想,我第一次暴露克莉絲的破綻,是在去克拉肯群島的路上,第二次暴露破綻,則是在獵殺克拉肯的時候。然而,他第一次試探我的身份,卻是在克蘇魯製造的夢境中……那真的隻是一個夢境嗎?

當時,他看著我的眼睛,說,“是忘記我了,還是不願回憶起我”,第二句話是,“他們都說,你是因為覺得恥辱,才選擇拋棄我”。

之後,我就陷入多重夢境中。因為不知道夢境是從哪一刻開始,也就沒有去懷疑他怪異的態度。

對了……後來他還說,為了找到我,動用了禁術。可是,至今都沒有告訴我,禁術對我的影響是什麼。

這個男人的智商和情商極高,從獵魔到音樂,堪稱無所不能,又精於話術,明明每次談話的內容都無關痛癢,卻給人一種已經敞開心扉的錯覺。

是我的警惕性太差,沒能早點發現他的異樣嗎?

還有,禁術的影響到底是什麼?

這時,腰上一重,G從後麵環住我的腰。他的手指真的很長,瘦削而骨節分明。不知是否太過骨感的緣故,窗外慘白閃電劈過,我把他的手掌看成了白森森的骸骨。

我嚇了一跳,勉強穩住心神,再看過去時,骸骨已經變成正常人類的手掌……是錯覺嗎?為什麼會產生這種錯覺?

“莉莉的心跳好快。”G輕輕地握住我的手,呼吸掠過我的耳畔,“在想什麼?”

聽說,每個來到印斯茅斯的外地人,都會出現精神失常的症狀。我是被這個地方的詭異氛圍影響了嗎?

我晃了晃頭,掙開G的懷抱,脫下鬥篷和靴子,竭力平靜地打了個嗬欠,躺在床上:“我好困,先睡了。你早點休息吧。”說完把被子蒙在頭上。我知道他一直在看我,但已經沒心思去管他在想什麼……今晚太奇怪了,我怕再不掙脫他的懷抱,會問出一些讓雙方尷尬的問題。

第二日醒來,天氣已經放晴,但天空仍舊是灰藍色的,似乎不管如何,陰沉的烏雲都不會離去。桌上有新鮮的早餐,我嘗了一口,沒有魚腥味,應該是G的傑作。想起他的謊言,還有他身上牛毛似的謎團,我失去了仔細品味的興致,草草地吃了幾口,就放下刀叉,洗漱後穿上鬥篷和靴子,走出旅館。

小鎮的街道上,依然看不見任何活人,木屋和棚屋的窗戶始終緊閉著,但走過去時,還是有被窺視的感覺。繞著小鎮走了兩圈,除了在一戶人家的籬笆內,看見幾個孩子正在玩過家家的遊戲,就隻有酒館裡有人。這個鎮子連集市都沒有。

說起來,那幾個孩子也不太正常。他們在玩神甫和信徒的遊戲,扮演神甫的孩子,頭上戴著的卻是貨真價實的純金冕飾。我看了好幾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不過,除了頭戴純金冕飾,他們和普通的孩子並沒有區彆。見他們沒有異常的舉止後,我轉身走向酒館。

運氣不錯。還沒有走到酒館,就有一個喝得爛醉的中年人被驅趕出來。他摟著空空的威士忌瓶子,眼珠子靈活地轉動著,不像其他鎮民那樣死板地嵌在臉上。

“你們……你們都是怪物!”中年人一邊舔著威士忌的瓶口,一邊指著酒館老板,嘟嘟囔囔地囈語著,“你們都是怪物!你的眼睛已經閉不上了,很快就要變成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