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2 / 2)

“也許吧,紮多克。”酒館老板冷冷地說,“這個小鎮遲早成為我們的地盤。有本事你搬到外麵去,遠離我們這些怪物。”

等酒館老板進去後,我走到中年人的身邊,想了想,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拖拽到酒館旁邊的巷子裡。中年人醉得不省人事,根本沒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了一個位置。

“紮多克?”我拔出腿間的匕首,在他的眼皮底下晃了晃,然後猛地朝他甩過去。

“砰”的一聲,匕首插進他身後的木板裡。紮多克渾身一抖,瞬間清醒了,褲.襠裡散發出腥臊的尿味:“我、我是紮多克……什麼事。”

“我們來玩個遊戲。玩好了,我請你喝酒。玩不好,我送你去海裡。”

“什、什麼遊戲……您、您請說……”

……

一個小時後,我從巷子裡走出來,掀開鬥篷的下擺,把匕首插回腿間。

原來,這個小鎮的怪異現象,均來自於一個船長渴望暴富的野心。他在一座小島上,得到召喚深潛者的秘訣,通過獻祭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換取大量的活魚群和古怪的黃金飾品。

隨著失蹤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市政府察覺到這件事,把船長關進了監獄裡,然而,因此也招惹了海底那些怪物。它們跳上惡魔礁,在大街上晃蕩,撞開監獄的大門,把船長釋放了出來。然後,闖進無辜鎮民的房裡,和那些鎮民交.配……尖叫、火光、拍門聲、怪物恐怖的吠叫聲,是那個夜晚最後熱鬨的時刻。在那之後,印斯茅斯就籠罩在深潛者的陰霾之下。

所以,“沉船黃金飾品”根本不是打撈上來的,而是深潛者的“贈禮”?

G半夜出門,是為了尋找那些黃金飾品?

如果是,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而是選擇說謊?

難道是怕我擔心?他這種級彆的獵魔人,手上沾著七頭史詩級魔物的鮮血,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沉思著,回到旅館的房間。G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我回來,抬眼看向我,問道:“喝酒了?”

“沒有,和一個酒鬼聊了一會兒。”我坐下來,撐著下巴,“你呢,事情辦完了嗎?”

“明天就能結束。”他合起報紙,丟到一邊,我不經意般瞥了一眼,頭版依舊是關於沉船黃金的報道,“離開這裡後,莉莉有想去的地方麼。”

“我想回巴黎,任務還沒交。”

“好。”他點點頭,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我沒有繼續聊天的意願,撿起報紙重新看了下去。

我仔細打量著他的麵龐。這張臉無論看多少次,都令人心動不已。他的眼睛、鼻梁、嘴唇、下顎線,無一不散發著男性的魅力。如果他沒有對我說謊,如果他沒有對我隱瞞那麼多,我或許會走過去,勾住他的脖頸,坐在他的腿上,和他溫存一會兒……可惜,沒有如果。

夜幕降臨,我們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已經沒有力氣去挑剔晚餐裡的魚腥味,我味同嚼蠟地咀嚼著,心情說不出的沮喪和鬱悶。

轉眼,到了睡覺的時間。我脫下靴子,正要爬上床,卻被G從後麵抱住:“莉莉。”

剛好這時,驚雷響徹夜空,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又下雨了。

原本以為就像那些頭腦發熱在一起的情侶一樣,我和他已經有激情退卻的征兆,誰知,當他主動抱住我時,我的心臟還是抽痛了一下。

“怎麼了。”

“不管發生什麼,”他低沉的聲音如同一潭複雜的深淵,潛藏著隱秘的、瘋狂的、蠱惑的深情,“我都不會傷害你。相信我,莉莉,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聽見這句話,我有些心軟,但很快後背就被寒意侵占。

他怎麼知道,我已經開始懷疑他對我的感情?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他握住我的手,側頭在我的臉頰上輕輕一吻,“我知道,你並沒有愛上我,和我在一起,隻是一時衝動。但我不是,我找了你三十年,三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我認清,你是恩人還是女人。我說過,我從未把你當成過創造者。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成為你想象中的人。”

又來了。他口中的“想象中的人”,到底是什麼?

我轉過頭,想要問出口。他卻把手掌覆上我的眼睛,低聲念了一段咒語,說道:“睡吧。今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沒辦法陪你,等回到巴黎,我會解答你一切問題。”

困意襲來,思緒瞬間空白一片,眼皮不受控製地合攏,我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想到他會對我用咒。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回想起睡前發生的一切,猛地坐了起來。

不行,今晚我必須知道,G對我隱瞞了什麼。

感謝獵魔人的體質,G的咒語並沒有讓我沉睡太久。翻身下床,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鬥篷和靴子,拿起靠在門口的黑傘,快步走出旅館的房間。

這次運氣不錯,沒有撞上正好回來的G。走到旅館的門口,我嚇了一跳——換作任何一人,恐怕都會被此時的情形嚇到:到處都是魚頭人身的怪物,它們有的用四肢走路,有的壁虎一樣飛簷走壁,有的笨拙地用雙腳直立行走。

怪不得這裡的房子都呈一定角度傾斜,被這些怪物長年累月地攀爬、敲打,可不能傾斜麼。怪不得這裡的窗戶都是灰黑色,隻有深色調的窗戶,才能阻擋怪物好奇又不懷好意的視線。

給自己下了一個隱匿氣息的咒語,我撐開黑傘,走了出去。

酒鬼紮多克說,獻祭換來的魚群和黃金飾品,都出現在惡魔礁。那是一塊長長的黑色礁石,據說刻滿了不可名狀的魔法符文,以及許多魚頭人身的怪物。船長曾在上麵舉行過不少邪異的儀式,深潛者也是從那塊礁石來到陸地上。

雨水把街道衝刷得泥濘不堪,時不時有啪嗒啪嗒的行走聲傳來。被怪物侵占的小鎮,比白天要熱鬨百倍。

我看見幾頭深潛者撞開一戶人家的房門,那戶人家不知道為什麼,還亮著煤油燈,也許是想給未歸人指明回家的路。深潛者一窩蜂擠進去,豎著的背鰭掃落桌上的花瓶、碗筷。哐當嘩啦幾聲,劃破冷寂孤獨的夜。

最後的畫麵是,一個深潛者跳上主臥的床鋪,敲打聲響起,男人跑到窗戶前,瘋狂而絕望地拍打著玻璃。然後,燈光熄滅,屋子裡傳來怪物的吠叫,和男人痛苦的哀號。

深潛者的動作太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它們就已經強行和男人交.配……算了,應該死不了。我悶頭繼續往前走,腦中不停地回蕩著那個男人的哀號,半晌終於來到印斯茅斯的碼頭。

一輪圓月高懸於夜空。

惡魔礁上,站著一個人的身影。

無數黑色的影子從海麵躍出,攀爬到惡魔礁上。它們魚頭猙獰,四肢粗壯,尖牙密集,背脊豎著倒刺般的魚鰭。

黑影們低著頭,均手捧刻著魔法符文的黃金,依次交到那個人的手裡。

慘白的閃電亮起,轟雷滾滾,暴雨傾盆而落。

我終於看清那個人的長相,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我。

G身姿挺拔,黑色大衣被狂風吹得獵獵翻動,手上明滅著煉化黃金的詭異光芒。

他一半臉孔還是那麼冷峻美麗,另一半卻暴露出森白頭骨,眼窟窿血肉模糊,金黃色的眼珠子冷漠地看向我。

“我不是說了,”他輕啟雙唇,下顎骨慘白恐怖,連著血紅色的筋肉,“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成為你想象中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