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先生冷笑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這個世界上有住在農場的王後嗎?那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寒酸的王後。據我所知,任何一個國家的王室,都不可能直接治大英帝國的爵士死罪,你們敢……”
說到這裡,懷特先生忽然再吐不出一個字。他慌亂地四處張望,捂住喉嚨,試圖發出咳嗽的響聲。
同時,埃裡克的聲音響起:“尤西,讓他離開。”
“是。”尤西立刻換了一副麵孔,恭敬地答道,然後走向懷特先生,直接拎起他的領子,將他丟出護欄。懷特先生往後爬了兩步,見我們沒有追殺他的意思,脫韁的野馬般跑了個無影無蹤。這時,尤西轉過身,麵無表情地看向我:“王後陛下,有些話我不吐不快,陛下為了您,變成了那副模樣,您居然還有心思和其他男人調.情?”
我挑眉:“誰告訴你,我和他在調.情?”
“您和那個男人的談話距離如此之近,難道不是在調.情麼。您是王後,是陛下的妻子,應當自覺和其他男人保持距離。這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我隻是一個下屬,但陛下對您太過縱容,我覺得我有必要對您進行忠告——”
話未說完,房門被打開,埃裡克站在門口,冷冰冰地掃他一眼:“你逾矩了,尤西。向王後道歉。”
“……屬下知錯。”尤西額角流下一顆冷汗,單膝跪在地上,“請王後陛下寬恕,我不該乾涉王後陛下的行事。”
埃裡克淡淡道:“以後來這裡,要事先告訴我。王後隱居在這裡,沒有告訴任何人。你這麼做,等於暴露她的身份和位置。”
“是,屬下知錯。請陛下責罰。”
“回去自己領罰。”
“是。”尤西停頓了一下,攤開手掌,一本厚重的金邊書冊出現在他的手上,遲疑地問道,“……陛下,我就在這裡彙報嗎?”
“你覺得呢。”
尤西立即打開書冊:“……這個月報名獵魔人的舊血族數量下降2.9%,新血族則增長3.1%,新血族人均收入相較於上半年下降21.5%,但並無不滿聲音出現,民間反新王組織的活躍度也明顯下降……還有,關於奧古斯的判決書,國會已簽字同意,他將在南極洲羅斯島的冰牢服刑150年,於2021年8月5日結束刑期……”
血族儘管不老不死,感官卻與普通人無異,能感受到冷熱。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也會難以生存。在南極洲服刑150年,相當於在瀕死的狀態中度過150年……直到刑滿釋放,守獄人將他從牢獄裡帶出來。
但就像對他說的那樣,我從來沒有同情過他。哪怕他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我也並不同情他。
他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軍事家,也是舊血族曆史的拐點和新血族曆史的起點。如果沒有他,新血族或許永遠都沒辦法和舊血族平起平坐。這樣一個人,就算失敗,也不該被同情。他應該被寫進曆史書裡,成為浩渺洪流中的一塊石碑,供後人瞻仰。
而且,是他自己導致了這樣的結局。既然如此,就該學著接受。
或許有一日,我會遇見出獄的他,跟他在路邊的酒館小酌兩杯,聊起百年前的荒唐過去。
……希望那一日,他能放下對至高權力的渴求,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未來。
等我回過神,尤西已經離去。已是黃昏時分,天空是金色的汪洋大海,雲彩是淺紫色的小船。埃裡克走到我的身邊,攬住我的肩膀,低頭問道:“在想什麼?”
本想告訴他我的想法,張開嘴那一刻,我卻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腦中浮現出無數個令人刻骨銘心的畫麵:前世的死、親生父母、赫帝斯、第一次摸到匕首、第一次斬殺魔物、第一次殺人、出任務、遇見奧古斯、救下埃裡克、中箭、跳進河裡……不到兩年的時間,我經曆了死亡,也經曆了新生,曾在斑斕焰火下,和摯愛之人靈魂交融,也曾在暴雨如注的夜晚,眼睜睜看著他化為一具白骨,朝我掏出真心……
那些令我恐懼或厭煩的舊識,死去的死去,入獄的入獄。
命運是一條無法預測的江河,我和其他人都不知道未來會駛向何方。但幸運的是,埃裡克還在我的身邊。
我想了想,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微笑:“我在想,我很幸福。”
他漆黑的眼窟窿靜靜地注視著我,半晌低下頭,輕輕碰了碰我的唇:“我也是。”
可能因為白天想起了前世,儘管隻有一瞬間,一個畫麵,我還是夢見了嘉納特。
不過,這個夢,跟赫帝斯讓我看見的過去……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