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裡克瞥我一眼:“有暖氣的地方,我幫你拿著,至於其他地方,給我乖乖穿上。”
“……”我隻好拿出殺手鐧,“埃裡克,我討厭你的控製欲。”
可惜,四十多年過去,他早已不吃我這套。這個男人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走到門邊,推開房門,朝外揚了揚下巴,示意我先出去,聲音低沉而平緩:“作為唯一一個會生病的血族,莉莉覺得自己有資格和我說這些麼。”
我:“……”
午宴在大樓梯餐廳舉行,還未走進去,就聽見輕柔卻輝煌的交響樂。一般來說,餐廳有小提琴手和鋼琴手,就已足夠。白星公司卻配置了一個專業的樂隊,光是小提琴手就有三個。
走到門口,侍者俯身拉開橡木門,自然天光從圓弧形玻璃天窗傾瀉而出。大樓梯的台階與欄杆,均由名貴橡木製成。儘管這座大樓梯比不上加尼葉歌劇院的豪華,卻已是目前郵輪能達到的最豪華配置。紳士淑女來來往往,均身著黑色燕尾服與華麗長裙。時尚叫人捉摸不透,曾風靡十八世紀的古希臘與羅馬風格的長裙,最近又流行了起來。
相較於女士們五花八門的頭飾和五彩繽紛的裙子,男士們的打扮相當單調,燕尾服、白襯衫和白領結。埃裡克雖然也穿著燕尾服和白襯衫,外麵卻罩著一件銀灰色長大衣,不知是他的身高壓過了在場大多數男性,還是他當了幾十年血族帝王的緣故,當他出現在自助餐桌前,整個餐廳都是一靜。無論男女,都情不自禁地瞟向他。
我不禁來了興致,湊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小聲問:“你妻子知道你這麼有魅力嗎?”
他看我一眼:“莉莉覺得呢。”
這個回答真沒勁。我正要用手肘撞撞他的腰,讓他明白我的意思,就聽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我沒有魅力,莉莉會選擇我這個有家室的男人麼。”
“哐當”一聲,一位女士的銀勺掉在了餐盤上。她對我們尷尬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擺擺手,拿起糕點盤,匆匆地離開了。
“……”被這麼一打斷,差點忘了自己想說什麼。我放下手中的餐盤,勾住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嘴唇:“你不懂我,我最喜歡你這種疼愛妻子的男人了。隻要你還喜歡你的妻子,就永遠對我有魅力。”
他低笑了一聲。
後麵卻跟著傳來一聲嗤笑。回頭一看,是一個頭戴薔薇紅羽毛、身穿金色長裙的女孩。見我看向她,女孩揚起嘴角,語氣輕蔑地對男伴說:“誰說頭等艙沒有下等人的?我怎麼覺得到處都是下等人,不僅有一夜暴富的暴發戶,還有這種不知廉恥的情.婦。我媽媽說,暴發戶都是投機取巧的小偷,偷走了那些不擅長投資的人的錢。這種人根本沒資格和我們一起用餐,他們哪裡懂紅酒、杜鬆子酒和交響樂的美妙,估計連地板是什麼木頭做的都不知道。”
女孩的男伴連連點頭附和。我看見女孩的手臂上戴了三個翡翠手鐲,兩個黃金手鐲,稍微一晃手臂,就會叮當作響。因為新興行業發展迅速,貴族要麼落魄得身負巨債,要麼賺得盆滿缽滿。這女孩如此囂張,想必是賺得盆滿缽滿的貴族後代。
沒興趣和小女孩鬥嘴。我朝她微笑了一下,脫下貂毛披肩,遞給埃裡克,露出裡麵的緊身長裙,然後,當著她的麵,用玫瑰色高跟鞋的鞋尖,輕勾了勾埃裡克的小腿,音量不大不小地說:“我記得夫人是晚上七點鐘在瑟堡港上船吧。”
他故作沉思了片刻,答道:“好像是。”
“那我們還剩七個小時的時間,”我扯住他的領帶,“不要浪費,和我回屋去吧。”
他往前傾了傾身體,任由我將領帶拽得散亂,順從地說道:“都聽你的。”
那個女孩氣得直撅嘴,不停地跟同伴抱怨,怎麼會有我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埃裡克用手背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確定我是真的不冷後,俯下身,在我的耳邊低聲說:“越活越回去了,姐姐。”
這句話太要命了。我雙頰頓時熱了起來。
這時,一個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請問……是埃裡克先生嗎?”
隻見一個男子快步走過來,朝我們熱情地伸出手。他的背頭烏黑油亮,穿著標準的紳士三件套,露出兩截鍍金表鏈。
埃裡克站在原地,手上還抱著我的貂毛披肩,卻像等待臣子稟報的帝王般,淡漠而威嚴:“你是?”
意識到自己太過冒失,男子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收回手,在褲兜那裡輕蹭了兩下,又伸出來:“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泰坦尼克號的總設計師,托馬斯·安德魯,也是白星公司旗下哈蘭德·沃爾夫造船廠的總經理,更是您的忠實粉絲。非常抱歉,請原諒我的唐突,我實在是……太過激動了,沒想到能在郵輪上看見您。”
“安德魯先生,”之前嘲笑我們的女孩,挽著男伴的手臂走了過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記得這位先生是一家礦業公司的老板,靠開采金礦賺錢,和布朗夫婦是一類人,怎麼會是你的偶像呢?礦業公司……船舶設計師,怎麼看都扯不上關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