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1 / 2)

很少看見埃裡克失控。相較於奧古斯, 他永遠都是冷漠沉穩的模樣, 非常擅長控製自己的情緒, 即使心跳失序, 呼吸急促,神色依然淡漠而疏冷。但就在剛剛, 他的眼珠居然變成了猩紅色,上一次瞳孔變紅,還是被我發現真麵目的時候。

不知道他剛才推開我,是因為不好意思,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還有,等下用完午餐, 他是否會繼續剛才的事情……越想臉頰越滾燙,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

誰知,用完午餐,他收拾了一下, 直接去了書房。地下宮殿有兩個書房,一個在臥室,另一個則要穿過長長的走廊, 打開機關才能進去。記得第一次去那裡時, 我被裡麵的裝潢嚇了一跳, 還以為走進了宏偉典雅的教堂。

穹頂是交叉繁複的肋拱造型,上麵有鍍金的骷髏銅像,中間是未完成的彩繪, 散發著顏料的刺鼻氣味。水晶吊燈懸掛在半空中,金黃色的燭光映照著《基督誕生》的畫作,充滿了莊嚴而輝煌的神性。很難想象,這幅天頂畫也出自於埃裡克之手。畢竟,他曾說過,自己並不信神。

我走進去,他正站在半空中,手中拿著畫筆,調色盤飄浮在他的麵前,快速而熟練地塗抹上色。聖經題材的畫作,大多色彩鮮明,人物形象精美。我在帕爾馬大教堂見過一幅《聖母升天》的天頂畫,連雲彩都是昂貴的藍色,天使或手持金器,或身著繁複的衣衫,環繞在瑪利亞身邊。埃裡克筆下的聖母卻坐在昏暗的地方,麵龐消瘦,隻有懷中的繈褓散發著金色光輝,與那些竭儘華美的聖母截然不同。

我頓時將他之前逃跑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好奇地問道:“為什麼畫這個?”

他用的是坦培拉技法,一種古老繪畫技法,用蛋清混合色粉調製成顏料。因為顏料乾得很快,對熟練度要求極高。會這種技法的畫師,都是終生為教堂天頂畫服務的老畫師。沒想到他連這個都會。

他放下畫筆,調色盤和十多支畫筆自動回歸原位。他走下來,在水盆裡洗了下手:“想事情的時候,會過來畫一會兒。”

“你的聖母更像一位真正的母親。”

“她本就是一位母親。”埃裡克失笑,“莉莉知道,我並不信基督。所以,我並不是在畫聖母,而是一個生育後的女人。”

就像卡拉瓦喬的《聖母之死》一樣,沒有昂貴而雍容的藍色衣衫,也沒有細膩光滑的臉蛋,卡拉瓦喬筆下的聖母癱倒在農舍的床上,發絲蓬亂,形容狼狽,就連身旁的使徒也是麵黃肌瘦的農民。與教堂內雲霧繚繞、熠熠生輝的天頂畫完全不同。果然,藝術都是相通的。即使隻是偶爾過來“畫一會兒”,也有了和大師媲美的功底。

我啞了片刻,半晌才說:“既然不信基督,為什麼畫聖母呢?”

問完才發覺是廢話,他已經回答我了這是普通母親。正要轉移話題,他卻抬眼看向我,若有所思地說道:“我還以為莉莉記得,我隻信仰你。”

我懵了一下:“啊?這個……我記得。”

他點點頭,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記得就好。一開始畫天頂畫,是為了打發時間,後來是為了緩解對你的思念。”

臉頰越來越燙。就在熱意要蔓延到脖子根的時候,我猛地清醒過來:“……不對,你之前騙了我。我在紐伯裡波特夢見了你的過去,你並不是地下賽場的拳手,也沒有總是徘徊於生死邊緣。”

“以前說謊了,對不起。”他低低地說道,“但確實是你支撐我走到現在。神不能救贖我,也不能指引我。但是,莉莉可以。”

熱意已經漲到了耳根,我忍不住抬手,用手背冰了一下。這個人還是這麼會說話。如果這時候退縮,那就太沒意思了。我深吸一口氣,故意靠近他了一些,仰頭問道:“既然我對你這麼重要,那你之前為什麼要跑呢?”你不想要我嗎?這句話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他右手指關節抵住下巴,眼睛微微眯起:“莉莉希望我繼續?”

簡單的一句話,差點令我的心跳停止。我淺笑著望著他,表麵從容,實際上思緒已一片空白:“你說呢。”

“隻要莉莉願意,我都可以。”

這句話讓我心跳了一整天。原來被尊重意願是這種感覺。我說了一句“不喜歡被強迫”,他就牢牢記在了心底。的確,當時的我被親得有些發懵,並不確定自己是否願意……如果他在那種情況下,強行欺壓過來,我絕對會順水推舟地同意。他卻將我推開,一個人作畫冷靜,隻是為了得到我的同意……他怎麼能這麼好。

不過,我當然是願意的……這要怎麼說出口啊。

一轉眼,幾天過去了。本以為他會克製不住欲望,對我發起進攻。到時候我再點頭同意……誰知這幾天,他都泡在琴房,專心作曲,不關心任何事情。對我最親密的動作,也不過是親吻我的嘴唇和手背。我不由有些泄氣,心態也從等待他主動,轉變為勾.引他主動。

地下宮殿有一個儲存綢緞的石室,我在裡麵翻出了兩卷亮紅色的綢緞,將皮靴改成了足尖鞋。這些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的,他居然沒有過問,更加堅定了要勾.引他主動的想法。

芭蕾舞裙的裙擺,製作過程比較繁瑣,需要真絲或江珧足絲的布料。一連好幾天,我都在和裙擺較勁。原以為這樣他就能注意到我在做什麼,然而,他注意是注意到了,重點卻完全錯了——他站在一旁,精準地指點我該怎麼縫製裙擺。

我沉默了片刻:“……你連這個都會?”

“有段時間做過裁縫,不算精通。”

“……”

跟全能的男人在一起真沒意思。心裡是這麼想,對他的崇拜卻多了幾分。就這樣,十多天過去了,我終於將舞裙和足尖鞋做好。回想起當初對奧古斯脫衣服,他以為我要色—誘他的情景。雖然這輩子都沒可能色—誘他,但色—誘埃裡克卻可以試一下。

這天,埃裡克正坐在鋼琴前譜曲。半個月相處下來,我發現他作曲的時候,是最專注的時候,任何動靜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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