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爺(1 / 2)

最後一畦地撒種收尾時,已是烏金西沉。秋風送爽混雜著土地與腐肥的氣息,還有遠處飄過的來煙火氣,以及飯菜的香氣。

眺望四野,灰靄的天色中山村和田地是那麼的空曠及天。仿佛有什麼東西充斥在胸臆間,裹挾著鬱氣散開。便是那忽臭忽香的氣味,聞久了也已習慣。

秦彥走在最後麵,他走的很慢。那尊貴從容的步伐,仿佛他走的不是鄉間田埂,而是東宮通往前朝秦極殿的路。

趙弈和小新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亦如從前一般恭敬。他們明顯感覺到自家主子的變化甚大,不免有些五味雜陳。曾幾何時他們侍奉的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他們居然能和殿下一同乾活一起吃飯。

晚飯依然豐盛,紅燒肉臘魚並兩個素菜還有雞湯。秦彥心中已經認可薑麓的廚藝,並不會再小看這尋常的飯菜。

優雅的風卷殘雲過後,一天的勞作頓時無影無蹤。不經意間他看到她吃飯的樣子,心下微感驚訝。想不到薑氏一個鄉野田間出來的女子,儀態還算能入眼。

她感覺到他在看自己,眼皮未抬。

這位姓秦的小朋友,心裡必是有許多的疑問。而她當然不打算主動替他解惑,他如果不主動問起就隻能自己憋著。

因為他主張的食不言,也或許是因為飯菜太美味,總之在用飯期間還真的沒有人說話。

用餐完畢後,他忽然感到腹中隱隱不對。於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悄悄出去,小新子立馬有眼色地跟上。

宅子的後麵,有一間茅房。

小新子恭敬地守在茅房外,如同從前。

突然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來人,來人朝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立馬糾結無比。是稟報主子,還是聽夫人的話?

糾結之時,薑麓已至茅房邊。

“咚咚。”她輕敲茅房的門。

裡麵的秦彥聲音隱忍而不悅,“有何事?”

“是我。”

一聽到是薑麓的聲音,他立馬感覺肚子一陣絞痛,然後是一陣很清晰的動靜。自小到大他何曾有過如此窘迫之時,臊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窘迫之餘,是對薑麓的惱怒。

薑氏還是女人嗎?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行事隨意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教養的人才會把人堵在茅房裡說話。縱然在鄉野長大難道也不知何為男女有彆,何為非禮勿視嗎?

薑麓抱胸站在茅房邊,姿勢很是悠閒。仿佛她麵前的不是臭氣熏天的茅房,還是一處清幽雅致的亭子。

“我有事與你相商,不知你現在可有空。”

有沒有空她難道不知道嗎?

他懷疑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如果自己說沒空她會離開嗎?顯然是不會的,這個女人…簡直是恨得讓人咬牙切齒無從下口。

“說!”他從齒縫中擠出一字。

“那我就說了。”薑麓心情愉悅,她就喜歡看他怒而不發的樣子,“我知道以你過往身份之尊貴必是視金錢如糞土,所以我覺得此地頗為適合和你談一談有關那些黃白阿堵之物的事。”

秦彥氣得牙疼,她可真會挑時候。

談錢這件事很敏感,什麼時候談該怎麼談都有不小的學問。依薑麓看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因為她明顯占據著主導地位。

“近日從購置農具到三餐飯菜,都是我出錢出力。雖然我們是夫妻,但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我覺得有些事情務必先說清楚。何況你總不想日後有人說你靠妻子的嫁妝養活,這話也不好聽是不是?”

這倒是事實,秦彥不否認。

“小新子,給她…全給她。”

不就是要銀子,他給就是。

他隻求她趕緊消失,立刻馬上。

她挑眉含笑,“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擔當的人,你怎麼可能會讓女人養你。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日後養家糊口也不在話下。”

廢話這麼多做什麼,還不快滾。

秦彥感覺腹中又是一陣絞痛,然後又是不可言傳的動靜。他臊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就此遁地消失。可恨那薑氏欺他至斯,無異於將他剝衣示眾。

她給他等著,遲早有一天他也會在暗室堵她,讓她無所遁形。

薑麓目的達到,示意小新子去取。

小新子戰戰兢兢走在前麵,拚命咽著口水緩解自己的緊張。方才真是嚇死他了,夫人膽子可真大。主子那般體麵金貴之人,如何能受得了。

“夫人,奴才鬥膽。我家公子最講體麵規矩,你以後若是有事與他相商何不尋個空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