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狗夫妻(2 / 2)

她語氣一變,“我們鄉下有一句古話,叫做一個好漢三個幫。所謂一拳難敵十手,你再是厲害也不可以單打獨鬥。我把小新派出去講課,本意是在為你積攢好名聲。小新若是受世人愛戴,那說明這你個主子教得好,你彆狗咬好心人,不識好人心。”

“你…”秦彥氣結,“你才是狗!”

“你前幾天還說人家是金雞,我怎麼又變成狗了?我若是狗,你就是狗丈夫,我們是一對狗夫妻,大家彼此彼此。”

少年被人調侃,那張人神共憤的玉麵似霜染。秦彥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樣子,薄唇抿著轉過身不理她。

她暗笑,死小子這樣子真欠揍。

陶兒遠遠聽到雞啊狗的,暗想著夫人是不是還想養狗。家裡有牛有豬有雞,確實應該養一條狗看門護院。

晚飯的時候她問薑麓,“夫人,要養狗嗎?”

薑麓憋笑,沒好氣道:“一屋子的單身狗,還養什麼狗。”

“哪裡有狗?”萬桂舉跳起來,“彆過來,我最怕狗!”

趙弈左看右看,滿臉疑惑。

小新子想了想,低下頭去吃飯。

陶兒往桌子底下看,“夫人,沒有狗啊。”

薑麓朝秦彥挑眉,他大概明白她意有所指。當下玉麵一沉,冷冷地看著所有人,“食不言寢不語,誰再出聲不許吃飯!”

萬桂舉小聲嘀咕,難怪夫子說人若和黑的人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會變黑。小白臉和母夜叉是夫妻,行事越來越像母夜叉。

在所有人都埋頭吃飯時,秦彥和薑麓二人眼神在空中交彙。一個是笑容滿麵充滿挑釁,一個是冷眉冷眼無可奈何。

小新子出門去外村給人上課的當天,陶兒早早給他備下烙好的餅子和卷菜,還有新烤出來的一大包雞蛋糕。

薑麓和秦彥帶頭給他送行,他淚灑襟前,跪著向他們行大禮。與他同行的是萬桂舉,這是薑麓安排的。

百姓們求知若渴,並不隻是為了那一枚雞蛋。一般人隻會敬著他,就怕一些地痞混混鬨事。有萬桂舉這個縣令公子在,她相信沒有人敢為難他。

萬桂舉一直沒走,萬縣令夫婦二人像是忘記這個兒子一般遲遲不見來接。他以前還哭天喊地,現在已然很適應當下的生活。他拍著胸脯向薑麓和秦彥保證,絕不讓彆人動小新子一下。如果有人不長眼,他的拳頭不饒人。

薑麓道:“那此事就拜托你,等你們回來我們吃火鍋。”

火鍋是萬桂舉最念念不忘的美味,他一聽小眯縫眼裡全是光。母…夜叉仙女除了脾氣暴愛教訓人,其實還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子。

為了吃的,他少不得要好好表現。

小新子背著包袱,萬桂舉背著一筐雞蛋。那些雞蛋一層一層碼得嚴實,每一層都鋪著乾草。眾人目送他們遠去,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飄起雪花。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初雪,雪花一片片像梨花瓣那般碩大。

雪下了一天,地上積起一層雪。夜幕降臨時,屋內的燈火將那漫天的雪花映照成揚揚灑灑的灰屑。

沒有萬桂舉那個活寶,晚飯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早早收場之後,又是各回各屋。

燈燭熄滅時,雪還在下。

薑麓穿得像隻熊一樣出來,站在院子裡仰望天空。雪花落在她的發間和臉上,她能清晰感受到雪花融化成水。

身後傳來動靜,她沒有回頭。

“瑞雪兆豐年,明年肯定是個好年頭。”

“承你吉言。”是秦彥的聲音。

少年穿得不多,與她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心想著自己到底比不過真正的青春小夥子,不把自己包成一隻粽子她都不敢出來。還是年輕好,看著就讓人覺得精神。

“身為這個世間的一份子,我當然盼著年景一年比一年好。要是我說的話都能成真,我現在就讓老天下糧食下豬羊。”

秦彥輕睨她,“你可真敢想。”

“敢想才敢做,要是連想都沒有,又哪裡來的做。縱觀曆史長河,哪一樣東西被發明,哪一種哲理破空問世,不都是那些先人們敢想敢做。”

秦彥不說話了,反正他在她麵前從來沒討過好。不過她說出來的這些個歪理,細思起來都很有道理。

他學著她的樣子,仰臉接雪。

“你有什麼想做的嗎?”薑麓閉著眼睛問。

秦彥沒有回他,身為儲君從不將自己喜好示於人前,也自然最忌諱自己的心思被他人猜中。連他人揣測都不能有,何況是自己將自己的心事訴之於口。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說,有人說初雪天許願最靈。我們把自己的願望趁夜寫在雪地裡,等到大雪將其全部覆蓋,蓋得越嚴實越是毫無痕跡越靈驗。”

“沒有。”秦彥對這樣的傳說聞所未聞,他有些懷疑是她自己杜撰的。

薑麓還真是瞎編的,她是一時興起。

“我們試一試吧,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我在這邊寫,你在那邊寫。等寫好後我們各自回屋,誰也不看誰的,你看行不行?”

他皺著好看的眉,不是很情願的樣子。

她笨笨地挪幾步,挪到他的身邊,扯著他的衣服撒嬌,“長夜漫漫寂無眠,你就陪我玩一玩嘛。”

裹成一團球的少女,實在是看不出任何的身姿。明麗的五官在夜色中尤為顯眼,那一雙清瞳美目熠熠如星。

少年心馳似狂風,拚命克製自己脫韁的思緒。

這個女人…她知不知道自己所言何等有歧意。

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他最終屈服。

一人在東一人在西,各自在雪地上寫上自己的願望。薑麓的願望很簡單,就是退休之後養養花溜溜鳥。

所以她寫的是:我想退休。

轉頭一看,秦彥也寫好了。

兩人同時起身,然後不回頭地朝自己的屋子走。

雪還在下,落在那些字轉折的溝壑之中。不知過了多久西屋的門被輕輕打開,薑麓躡手躡腳地提著馬油燈出來。

她走得極慢,生怕在雪地上留下重重的腳印。那些字輪廓還在,她用燈仔細照著看著,眼神慢慢變得不對。

秦彥寫的是:造福天下。

不愧是少年,正當熱血之時。

她在那行字上麵打了一個勾,然後寫下加油二字。

當她進屋之後,天地間重歸寂靜。不知過了多久,正屋的門開出一條縫。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門縫中閃出來,以極輕極快的速度飄然落在地上。

秦彥劃亮火折子,看清西邊雪地上的字。

退休?

這是何意?

他望著那串從西屋出來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東邊。他起身順著她的腳印,慢慢走到他寫的那些字前。突然他眼眸一凝,蹲下去細看,修長的手指一筆一劃地勾畫著她寫的那兩個字,一遍又一遍。

加油?

為何不是添醋?

他沉思許久,隱約琢磨出這兩個字的意思。

然後他在下麵又寫下一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