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當家的(2 / 2)

薑麓準備的回禮是二十隻雞並一筐雞蛋,那些雞養得膘肥體壯,雞蛋更是個頂個的大。萬夫人在她的再三硬塞之下,終於收了她的回禮。

秦彥看了她一眼,轉身進屋。

她立馬跟上,說起萬夫人非要認親一事。“我想著不是什麼壞事,反正他們萬家同薑家是一條線上的螞蟻,我們想甩也甩不掉。”

“倒是無妨。”秦彥睨她,“他小姨父?這是從哪裡論的稱呼?”

她笑起來,“是萬夫人這麼稱呼的。”

“她是可以這般稱呼,因為她是以自己孩子的名義論輩分,但這個稱呼不是你該叫的。你可知尋常婦人如何稱呼自己的男人?”

薑麓傻眼,他這是在對她說教?

秦彥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桌沿,“成親未育的女子可稱自己的丈夫為我男人或是我當家的,育有子女的婦人則可稱之為孩子他爹。”

他能一本正經地因為此事對自己進行說教,薑麓也是服氣。這小子有本事說教她,為什麼沒本事控製自己的耳朵。他一定看不到自己的耳朵紅成什麼樣子,也真是難為他。

這小子不僅學會她的套路,還學會喜歡說教。隻是他的套路儘往她身上使,現在還說教說到她頭上。

她也是沒有麵子的很。

“那我以後稱你為當家的,你看如何?”她突然湊近。

秦彥微微一僵,“隨你。”

什麼叫隨她,不是他自己先提的嗎?

“當家的,眼看著年關已至,是否應該派人給京中送年禮?”她故意拖著尾聲,聲音彆提有多嗲多嬌。

秦彥修長的手指微蜷,那種酥酥軟軟的感覺如同有人以羽毛輕拂他的心間。他想抓住那惱人的羽毛,又舍不得折損它的嬌弱。

“家中小事,一切皆由你拿主意。”

“當家的,你真好。”薑麓越發嬌嗲,甚至還朝他拋了一個媚眼。

他險些破功,唯死死攥拳頭。

薑麓早已想好年禮,那些養大的雞一隻不賣。一大部分用來送禮還禮,餘下的部分留著自家吃。家裡幾個大小夥子,若是放開吃一人一頓一隻雞不在話下,幾十隻遠遠不夠吃。

她挑出七十隻花色相似體型差不多的雞,三十隻送進宮,二十隻送到阮府,二十隻送邊關。與雞一起當做年禮的,還有自家的雙黃蛋。

在她準備的年禮還未送出去時,阮府和邊關的年禮陸續送來,是以她準備的年禮便成了回禮。此前她給大哥去信時,有托付替她大哥尋一些邊關的種子,所以薑沛送來的年禮之中有不少種子。

進京送年禮的人還是趙弈,這些雞一送進宮即引起圍觀。

那些妃嬪們圍在一起,比雞籠裡的雞還吵。她們嘴裡誇著秦彥孝順,心裡則笑話他自甘下賤。就衝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年禮,料想前太子也翻不了身。

宮中最是人情淡薄,人走茶涼不足以形容深宮高牆之內的涼薄。一個在世人眼中翻不了身的前太子,即使是學會一些農事送些雞啊蛋的進宮,終究是與這天下最尊貴的地方漸行漸遠。是以所有人都料定那廢太子以後或許隻能種田養雞,連原本很忌諱秦彥的人都漸漸放下戒心。

那些雞被送到禦廚房,當晚皇帝的桌上就擺上了一道人參雞湯。同上次一樣的規矩,另有一份雞湯送至冷宮。

冷宮蕭條,除去當差的太監宮女之外,鮮少有人願意踏足沾染晦氣。

從禦廚房到冷宮,雞湯早已冷卻。雞湯尚且冷透,更何況其它的飯菜。冰涼透骨的清粥,還有結著油花的兩碟菜。

兩菜一湯擺在桌上,菜比人心還冷。

偏還有不識趣的宮女在冷宮牆外嚼舌根,一個說陛下不僅賞了胡貴妃雞湯,還賞了柴貴嬪。另一個說柴貴嬪嫌雞湯油膩,又賞給了身邊的宮女。

她們的聲音不小,似乎是刻意讓宮牆裡麵的人聽到。

“娘娘,陛下怎麼能把雞湯賞給柴貴嬪,這可是殿下送的年禮!”老嬤嬤一臉悲憤,恨不得衝去撕爛那兩人的嘴。

被稱為娘娘的人一身素衣發髻輕綰,端莊優雅而不失美貌,怡然從容而不失尊貴,正是被打入冷宮的宋皇後。

牆外宮女口中的胡貴妃是三皇子的生母,是整個後宮除皇後之外最尊貴的女人。而那位柴貴嬪則是宋皇後被打入冷宮的罪魁禍首,皇帝是因為相信柴貴嬪腹中的孩子是被宋皇後所害,這才有後麵太子被廢一事。

宋皇後麵不改色,吹散雞湯上那一層油花慢慢地抿了一口。她身邊的老嬤嬤不忍看,微微側過頭去。

“湯不錯。”宋皇後又喝了一口,“彥兒送的年禮,如何處置是陛下的事。柴貴嬪沒有口福,是她自己沒有福氣。”

“娘娘…”老嬤嬤用衣角拭淚,“咱們殿下是個有心的,便是身處鄉野也不忘為百姓謀福。奴婢聽福總管說,葛大人一直誇殿下教的法子好。”

宋皇後淺淺一笑,“那法子可不是他想出來的。”

“娘娘,怎麼不是殿下想出來的?明明是殿下送信給陛下的,此事做不得假。”

“信確實是他送的,但法子不是他想的。”宋皇後眼神變得深遠,“彥兒自小讀的都是聖賢之書,習的是治國之策。倒是那位薑家姑娘,聽說以前是個放牛的。”

說到林國公府的所作所為,老嬤嬤滿心不屑。

“林國公欺人太甚,誰知道真假千金的事是真是假。依奴婢看,他們就是見娘娘和殿下失勢生了其它的心思。”

宋皇後還在笑,“世人趨利避害,此乃人之常情。為這樣的人這樣的事生氣,不值當。本宮倒覺得那位薑家姑娘有點意思,說不定彥兒與她相處不錯。”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以彥兒的性子不可能主動養雞種地,所以這一切應該是那位薑家姑娘出的主意。彥兒能配合對方行事,足以證明二人處得極好。”

她撥下頭上的一隻簪子,交給老嬤嬤,“你把這個拿給福總管,就說是本宮這個婆婆給兒媳的見麵禮。”

老嬤嬤大驚,“娘娘,這可你最喜歡的一支簪子…”

“去吧。”宋皇後似乎不想多言。

老嬤嬤無法,自是遵命辦事。簪子送到福總管手上,定然還要在皇帝麵前過一下明路,過了明路的東西才能送出宮。

趙弈回到北坳村在五天之後,正值年三十。

過年的氣氛在山村裡分外的濃鬱,各家各戶的煙囪都冒著煙。有些餘錢的人割上一兩斤肉包個餃子,沒有什麼餘錢的人也會在菜裡放幾片肥肉飄個油花。更有那家底不錯的人家,狠狠心還會宰一隻雞。

炊煙嫋嫋中,以顏家的煙火氣息最濃。過年燉大菜,雞啊肉的薑麓並不吝嗇。燉肉的香氣飄得老遠,遠遠迎接著風塵仆仆的遠歸之人。

一聞到熟悉的香氣,趙弈不僅滿身疲憊儘去,連心裡的煩憂也一並散去。他先是稟報此次進京之事,然後將簪子交到薑麓的手上。

薑麓看著簪子,若有所思。

此簪不是尋常之物,而是一支九尾鳳簪。鳳簪精美絕倫,流光溢彩華貴不凡。即便僅用一方帕子簡單包著,亦不掩其尊貴與地位象征。

宋皇後送此簪給她,說是給她的見麵禮。此禮不可謂不重,已然表明送禮之人的心意。所以即使她們婆媳二人從未見過,宋皇後卻已是接受她這個兒媳。

她感覺很是微妙,之前阮太傅身為秦彥的老師尚且對她頗多不滿與嫌棄,為何嫡親的婆婆如此輕易接受她。

“此簪乃我母後心愛之物。”秦彥道。

薑麓更是疑惑,將自己心愛之物贈給未曾謀麵的兒媳婦,足可說明當婆婆的對兒媳很滿意。那位宋皇後,為何對她沒有半分芥蒂?

她對秦彥道:“你母親送此物給我,認同我身份隻是其一。”

秦彥看她,“還有何意?”

“此物是身份象征,代表著其主人的身份地位。她是想告訴你,就算她此時身在冷宮,她依然還是皇後之尊。”

薑麓仔細收好簪子,對那位沒見過麵的婆婆很感興趣。

那個女人—

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