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醜媳婦(2 / 2)

她會生氣,肯定是因為心疼他。

他以為薑麓罵也罵了,氣也氣了,這事應該完了。

但是薑麓的目光在掃了一眼那個熏爐之後更加惱火,“往熏爐裡放迷香,是想讓我一夜睡到天亮。其他那些人應該也遭到同樣的算計,所以剛才那麼大的打鬥聲一個個還睡得像豬。秦彥,你可真有出息,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周全特彆偉大?”

熏爐的香早已熄滅,室內也沒什麼草藥香。

秦彥更是不敢看她。

“我不想你看到那些…”

“你不想讓我看到,所以你就讓我當一個聾子瞎子。”薑麓厲聲厲氣,“秦彥你可知這世上有些人寧願清醒著死去,也不願在睡夢中永生。”

“薑麓,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薑麓又氣又心疼,她豈能不知道他的用心,可是比起被人保護,她更願意與他一起並肩作戰。“你以為這是為我好?你以為這是在保護我,對不對?可是秦彥,你有問過我是怎麼想的嗎?”

秦彥終於抬起頭,眼中有愧卻無悔。

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做。比起讓她涉險,比起讓她麵對殘酷的血腥,他更願意她什麼都不知道。

薑麓語氣一軟,“我知道自己不會武,我也知道真正打殺起來我一點忙也幫不上。但是我會藏好自己,我不會給你們添亂。我想真正參與你的人生,無論順境還是逆境。說一句殘忍而晦氣的話,假使真有那麼一天…我還可以替你收屍。”

收屍兩個字聽起來刺耳,卻無比現實。比起男女之間任何的山盟海誓,這樣的承諾似乎更加的悲壯。

這就是天家子孫的悲哀,不是你不爭就可以平安無事的。你隻要一日擋在彆人的前麵,即使你願意讓路彆人也不會容你。

薑麓看著他,眼神坦蕩而不掩情意。

良久之後,秦彥低低說了一個好字。

朝陽升起時,所有的一切並無任何不同。院子裡除去泥水衝刷過後的汙濕,再無其它的痕跡。萬桂舉伸著懶腰和薑沐說昨夜睡得真好時,經過的陶兒也附和一聲。

薑麓與秦彥對視一眼,立馬彆開。

昨夜一時沒來得及多想,等到快天亮時他終於後知後覺地害羞地起來。傷口處隱隱發熱作痛,好似還殘留著被她扒衣之後的窘迫。

少年郎耳尖泛紅,與昨夜判若兩人。

薑麓心下感慨,明明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有時看起來高冷穩重,有時又是那麼的幼稚好勝。城府深沉是他,單純易怒也是他。他似有千麵又似乎隻有一麵,他怎麼這麼矛盾又可愛。

這麼可愛的男人,是她的。

她麵頰一燙,不禁莞爾。

眉目流轉之間,臉色漸漸恢複平靜。望前一如往常的一切不勝唏噓。誰能想到如此乾淨尋常的院子裡曾經屍橫一片,血流成河。如果不是親身經曆不是親眼見到,誰又能知道平靜日子下的凶險。

比起生死大事,其它的事伊然變得微不足道。當陶兒義憤填膺地說薑明珠還沒走時,薑麓頗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薑明珠倒是學乖了一些,她倒也不往他們跟前湊,而是時不時遠遠地看著他們。那眼神之幽怨,神情之哀傷著實令人心情複雜。

她留下來的借口也有,自然是薑沐。薑沐一日不肯和她歸家,她就有足夠的理由不走。畢竟她是奉父母之命,誰也道不出她的錯來。

薑麓心下歎息,有句話倒是說得沒錯,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罵也罵了,打又不能打,還能怎麼辦?總不能五花大綁把人捆回家。

大雨過後,莊稼瘋長。

瘋長的不止是莊稼,還有野草。在這個沒有除草劑的年代,最好的根除雜草的方式就是連根拔起。

拔草是所有人最為熟悉的活,除去薑麓秦彥所有人都下了地。如此一來家裡就剩下他們兩人,那自是日日眉來眼去好不甜蜜。

喂個藥都能喂出情趣來,薑麓心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

田間地頭都是忙碌的人,打扮光鮮的薑明珠就像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這道風景線總在山腳那片徘徊,薑沐都替她臊得荒。

陶兒那叫一個氣,不止一次暗地底朝薑明珠吐口水。那個黃姑娘真不要臉,還有臉天天問王爺為什麼沒出門。

薑麓看在眼裡,很是無奈。

薑明珠沒有聽進去他們說的那些話,反而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勢頭。她不太能理解薑明珠為什麼如此執著,但也不可能縱容對方一直陰魂不散。

地裡的草拔完之後,哈密瓜又開出新一茬的花。薑麓親自給花授完粉之後,終於有時間找薑沐談一談。

這幾日薑沐生怕薑麓趕他走,一出去放牛就是一整天,還串通了小河給他送飯。一聽薑麓找他,腳底一抹油就想開溜。

無奈他再是厲害,也跑不過趙弈。

趙弈把人捉回來,押到薑麓的麵前。

“說好的,我要在這裡乾活抵債。你不說十六七年嘛,這才一年不到你不能趕我走。我不管,反正話是你說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薑麓好氣又好笑,合著這小子放牛還放出癮來了。

“尋常的長工給主家乾活,一年也能有幾日回家探個親。我又不是那等黑心苛刻之人,豈能攔著不讓你回去看望父母。你且隨黃明珠先回去,以後還可以回來。我們家的大門永遠為你開,你放心好了。”

薑沐可不信,這個親妹妹心狠著呢。前幾天薑明珠掉到那大坑裡她都不肯讓人相救,後來還是楊嬤嬤找的村民把薑明珠救上來。

“我不回去。”

萬一爹娘摁著他娶薑明珠怎麼辦?

真不知道爹娘怎麼想的,他們當了十幾年的兄妹,猛不丁讓他娶自己的妹妹為妻,他能不彆扭嗎?

再者他也不喜歡薑明珠。

薑麓聽到這話就來氣,這死孩子也是一個犟的。薑家怎麼淨出一些鑽牛角尖的人,一個兩個自以為是,多半是跟傳自那對腦殼有包的夫妻。

陶兒有眼色地把之前收上來的銀票還給薑沐,薑沐說什麼也不肯收。

“我管你這麼多,趕緊給我滾蛋!”薑麓火氣一上來,當下便讓趙弈送人走。

薑沐抱著趙弈的大腿,撒起潑來。

“好妹妹,親妹妹,求求你不要趕我走。這個村子裡的人都說你是活菩薩,你怎麼就不能大慈大悲救救你的親哥哥。”

薑麓被他哭得頭痛,又不是讓他去死,他怎麼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樣。早就告訴過他,人家薑明珠根本看不上他。就算是林國公夫婦按著他娶薑明珠,隻怕薑明珠比他跑得還快。

趙弈很是看不上他,這位薑三公子比起薑世子來真是差得太遠。

薑沐還在裝可憐,“好妹妹,你不知道我在家裡過得有多苦,爹不疼娘不愛的。好不容易找到你這麼個親人,我覺得這個世間終於有了溫暖。你如果趕我走,那就是把我往火坑裡推,你真的忍心嗎?”

薑麓當然忍心,她篤定薑明珠不可能嫁給他。他當薑明珠是火坑,卻不知在薑明珠心裡他也不過是個水潭。

“我向你保證,如果你爹娘真敢那麼做,我就衝到國公府去救你,好不好?”

“好是好,但是我怕我等不到。你不知道我娘有多偏心,她為了薑明珠連你都不認,你覺得她會在乎我的死活嗎?親妹妹,你就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們兄妹倆應該相親相愛地永遠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好個屁!

誰要一輩子和這麼個熊孩子在一起。

看來軟得不行,非得來硬的。

薑麓“呼”地站起來,剛想采取強硬措施便看到秦彥走了進來。趙弈收到自家主子的眼色,立馬把薑沐清理走。

薑沐這下不敢亂喊亂叫,他是真的怕秦彥。

陶兒遲疑一下,也跟著出去。

“沒一個省心的。”薑麓撒嬌一般向秦彥抱怨,搖著團扇給自己扇風,“我是不是欠他們姓薑的,怎麼全都可著我一個人糾纏。我就不明白了,我從小到沒吃過薑家的沒喝過薑家的,他們薑家人憑什麼不放過我!”

秦彥替她倒了一杯茶,道:“他們不走,我們走。”

薑麓一聽,眼一眯。

“我們去哪?”

“回京謝恩。”

封賞已過數日,理應當麵謝主隆恩。

須臾間,薑麓心思已是百轉千回。如今秦彥已經起複,自是可以回奉京。與其一直被動承受,不出主動跳出去會一會那些人。

再者她應該讓奉京的那些人知道她這麼個人,她要光明正大的宣示主權,免得日後還有人哭著喊著給秦彥當小老婆。

“可以。”她燦然一笑,“我這個醜媳婦,也該見一見公婆。”

秦彥被她的笑晃神,心馳不已。

少年臉又紅,目光灼灼。

“不醜。”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薑麓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故意明知故問。

“我…我什麼也沒說。”秦彥到底受自小到大的禮教所束,玉麵泛紅又不敢看她。

她疑惑看他,眼神無辜,“我明明聽到你說了的,你好像說我是什麼仙女下凡,還說我花容月貌國色天香,難道我聽錯了?”

“沒…你沒聽錯。”秦彥聲音極低,“這些確實是我說的。”

他在心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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