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吃豆腐(1 / 2)

秦彥和薑麓被晾在阮府外, 一個若有所思,一個是無辜至極。表情無辜之人當然是薑麓,她

看看阮府的大門, 又看看身邊的男子,還一臉茫然地聳聳肩。

那些探頭探腦的人陸續回去稟報自己的主子, 想來過不了多久奉京便會傳出她頂撞阮太傅一事。她倒是不在意名聲, 就是很想知道阮太傅為什麼非堵在門外教訓她。

那老頭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既然彆人不歡迎我們,我們何必討人嫌。”她昂著頭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準備離開, 眼角餘光瞥到阮府內有人匆匆趕來。

來人是兩位中年男子, 皆是儒士打扮。青衣儒袍者是阮府的長子, 如今在文理閣任職, 職位是文學士。文理閣有大學士兩人,一人是李大學士,另一人則是那位輕語姑娘的舅舅海大人。二人分彆是文理閣正副閣主,李大學士為正海大人為副。

藍衣儒袍的男子是阮太傅的次子, 名為阮文博。阮文博在紫光台當差, 官銜為正三品少卿。兄弟二人疾步趕來,先是向秦彥行禮,而後齊齊看向薑麓。

“常聽父親提起小妹,我是你義長兄。”

“我是你義二哥。”

兩人如此這般,著實令薑麓驚訝又羞赧。以他們的年紀當她的父親綽綽有餘,如今卻是兄妹相稱,多少有些彆扭。說來這門乾親占便宜的是她,這便宜不光是身份上占了, 輩分年紀上也占了。

甫一照麵,她便對頭回見麵的兩位義兄印象極好。

阮氏兄弟將夫妻倆請進去,家中女眷與孫輩早已在大廳等候。阮文淵娶妻李氏, 正是李大學士的嫡女。阮文博的妻子小常氏,則是阮老夫人常氏的娘家侄女。阮家孫輩共七人,清一色的男丁。最為年長者比薑麓還大一歲,最小的七歲。

阮家人的教養極好,有男子四十方可納妾的家規,是以府中並無妾室姨娘。當年阮氏兄弟二人到了說親的年紀,不知多少貴女芳心暗許。若不是李氏近水樓台先得月,小常氏又是肥水流外人田,隻怕他們的婚事會被人爭得頭破血流。眼下阮家孫輩長成,阮家的男丁又成為奉京城各家夫人眼中的香餑餑。

李氏是那種端莊溫婉的大家閨秀,小常氏一看就是單純簡單的人。兩位阮少夫人對薑麓既熱情又不失分寸,伊然把她當成阮家真正的姑奶奶。

侄子們一一上前行禮,個個稱呼薑麓為小姑。身為小姑的薑麓自是備好見麵禮,每人一塊套上等的筆墨紙硯。

阮夫人常氏不在廳中,她正在勸慰生悶氣的阮太傅。阮太傅氣呼呼地喘著氣,一副像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

夫妻多年,阮夫人自是知道自家丈夫的脾氣。若是不在意不看重的人,他是不會生氣的,他越是生氣說明越是在意。

“孩子都到家門口了,你撒手不管算怎麼回事?”

“讓她好好反醒反醒。”

“她有什麼好反醒的?姑娘是你認的,她沒來之前你說她如何聰敏如何懂事。我就弄不明白了,姑娘頭一回上門你乾嘛非在外麵教訓她,有什麼事不能進家再說嗎?”

阮太傅撫摸一把短須,“她有宮中出了那樣的風頭,世人指不定如何編排她。都說人前教子,我是做給彆人看的。若是再有人說她的不是,我這個當父親的可不依。”

阮夫人好笑不已,老頭子就是護短。

幾十年了,她也沒見老頭子那麼誇過一個人。仔細想想那孩子的祖母祖父是何等人物,常氏倒是不懷疑。

想當年雲氏何等英姿颯爽,墨染公子多麼的驚才絕豔。隻可惜二人的兒子太過平庸,才使得許多人忘記他們當年的風采。

話說當年阮太傅很是崇拜墨染公子,雖說兩人年紀相仿,但在阮太傅的心中墨染公子堪為恩師。是以阮太傅認薑麓為女時並無任何猶豫,隻因在他心中自己是老林國公的晚輩。

“你把她說得那麼好,我迫不及待想見一見。你說你也真是的,害得我不得不留下來陪你。”阮夫人嘴裡抱怨著,臉上卻並無怨尤。

阮太傅冷哼一聲,“那丫頭脾氣太直,講起理來誰也不怵。我要是現在不殺殺她的銳氣,隻怕有一天她會衝進泰極殿找陛下說理。”

阮夫人憂心起來,“你到底是誇她還是貶她?”

是誇還是貶阮太傅比誰都清楚,他心裡想的是萬一真有那麼一天,那丫頭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正是因為知道她有聰慧,他怕她慧極必傷。

當年墨染公子英年早逝,多少文人墨客感懷唏噓。那般驚才絕豔的男子,偏生體弱多病常年纏綿病榻。

幾十年過去,阮太傅再也沒有遇見過那樣的良師益友。曾經他也寄希望於如今的林國公,換來的卻是失望。後來他又盼著薑家的孫輩能有人繼承其祖的風骨,依然還是失望收場。

“怎麼就不是個男孩呢?”他對此事還是耿耿於懷,“薑家那幾個孩子,老大從武老三不著調。那個老二倒是有一些才名,在外麵也受到一些追捧,但比起當年的墨染公子差得太遠。這孩子如果是個男孩,必將是齊他們夫妻二人所長的棟梁之材。可惜啊可惜!”

“你彆可惜了,孩子們都等急了。”阮夫人又勸。“人家孩子第一次登門,你這個當父親就不能顧全孩子的臉麵。”

阮太傅眼一瞪,“讓他們急去,我今天就不見她!”

阮夫人無奈,老頭子真是越老脾氣越軸。他說不肯出去,那就真的是不會再見人。她歎了一口氣,隻能是自己一人離開。

還未進入廳堂,便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音量不低不高字字有力,恍然間讓她想起多前的那個女子。

她腳步將將邁過門檻,瞬然怔住。

多年前那個女子也極愛著紅衣,極妍極豔明麗爽朗。她從未見過那樣的女子,如光一樣吸引著世人。

薑麓也看到了她,亦是沒有錯過她眼中的淚花。僅是第一眼,薑麓就對這位義母心生親近。原本素不相識的母女二人頭一回見麵,便像是陪伴多年的親生母女。

“薑麓見過義母。”

“好,好孩子。”阮夫人感慨萬千,“你長得可真像你祖母,方才我還道自己眼花了。”

這不是薑麓第一次聽到彆人提及自己的祖母,她對那位無緣得見的祖母產生了許多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才會有這樣的好人緣。

再一想到林國公和玉氏,又覺得很是無語。果然有的子女,終其一生也無法望其父母項背。有些越是優秀的父母,他們的子女往往很平庸。

但大多數的人家,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好比這阮家,一看就是家學傳承源遠流長。

阮夫人輕言細語地替自家老頭子說好話,薑麓聽到人前教子四字時心下很是感動。若不是真心把她當女兒,又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義父就是那個脾氣,你彆放在心上。”

薑麓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又怎麼會怪阮太傅。

阮府對他們的夫妻上門之事很鄭重,也一早就有準備。席麵擺在正堂,一道道雅致的菜肴流水呈上。

宴席進行到一半,薑麓悄聲問阮夫人家裡的廚房在哪。阮夫人眼神微動,然後讓丫頭領薑麓去到廚房。

阮家的廚房很大,一應食材應有儘有。天上飛的水裡遊的,山上長的樹上摘的,一樣樣擺放整齊讓人一目了然。

像阮家這樣的大戶,一般都有自己的私房菜。方才薑麓也吃過,大多更偏重色相與擺盤,味道反而在其次。

眼下天氣較熱,薑麓想做一道爽口的小食。

先取一塊瘦豬肉剁成蓉與麵粉雞蛋一起搓成麵團,醒麵之時殺魚剔肉,將魚肉剁成蓉之後加調料和成餡。

豬肉麵皮包裹著魚肉,捏成一個個魚形餃。魚頭魚骨熬的湯底調成酸湯,澆到煮好的餃子上。餃子鮮香味美,湯底酸辣適口,光聞其味便讓人口中生津。

薑麓做得多,讓阮府的下人送一大份去到正堂,她自己則端著一碗去阮太傅的書房。

阮太傅說是在生氣,實則心如萬爪撓心。他自己撂的狠話,當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縱然再是想出去,也不得不悶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他正背著手踱步時,聽到外麵傳來薑麓的聲音時,他先是心中一喜,心道這臭丫頭還有良心。

他趕緊坐到桌案前,拉著一張臉假裝看書。也不知是他心情太過激動,還是他自己壓根沒有注意。

所以他的一世英名,便在今日毀於一旦,因為他的書拿反了。他自己完全沒注意到,所有的關注都在書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全部吸引走。

他先是聞到一股酸辣的濃鬱香氣,然後眼角餘光瞄到一道紅色的身影走近。又酸又辣的香氣很是霸道,不多會的功夫已經讓他不自覺開始吞咽口水。

“義父,我沒打擾你吧?”薑麓壓著聲音,像是不敢打擾他的樣子。

阮太傅冷了一聲,“沒看到我在看書嘛。”

“看到了。”薑麓隱有笑意,“義父真厲害,倒著看也能看得懂。”

阮太傅老臉一紅,故作鎮定地把書擱下。這臭丫頭眼睛倒是尖,反正隻要他不慌彆人就不能看他的笑話。酸湯餃子近在眼前,酸辣的味道越發的勾人饞蟲。他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板著臉怒視著薑麓。

薑麓露出乖巧的模樣,“義父,我知道你是怕我被人說閒話,所以才教訓我的。可是我本就不是一個願意委曲求全的人,我為什麼要為了彆人的麵子而憋屈我自己。”